在棄名樓漱沉魚就時常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沒人管,醒來之後自然有人送來飯菜,這般舉止的确有失體統,但怨不得人家出手大方,府中人見人愛,沒人嚼舌頭。
再者說了,萬一是昨天夜裏睡得太晚,困倦乏力,補一補也是應當的。姜寒憐一雙不懷好意的目光時不時掠過李落,還有壤驷寶音假模假樣的問候幾聲,都叫他百感交集,古人誠不欺餘也,這世上,唯……瞥見谷梁淚意味深長的表情,李落隻好埋頭吃飯,一句話也沒說。
等到衆人都吃完了飯,漱沉魚這才打着哈欠睡眼惺忪的從客房走了出來,揉了揉眼睛,呆呆地看了堂下衆人好一會,猛地想起什麽,幾步沖到李落身邊,急切地說道:“王爺,那個人,哎呀,壞事了!”
“壞什麽事了?”壤驷寶音一邊剔牙,一邊很沒個淑女模樣地翹腿問道,活脫脫就是個山大王,讓客棧掌櫃和夥計人人側目,不忍直視。
漱沉魚急急忙忙把昨天夜裏發生的事說了一遍,自然略過偷吃海鮮的事。聽過之後幾人盡皆驚訝疑惑,隻是各自的念頭都不盡相同,算下來竟然沒一個把昨夜那些詭異的引魂人當回事,姜寒憐仰頭望着屋頂,心裏那叫一個疼,孤男寡女,瓜田李下,到頭來竟然就隻是出去吹了吹夜風,簡直是虛度光陰!壤驷寶音原本以爲有什麽了不得的大事,聽來聽去這兩人好像沒什麽苟且之事,一呲牙,一臉詫異地問,“就這!?沒有了?”
漱沉魚一臉茫然地點點頭:“還有什麽嗎?”
“你再仔細想想,别……藏着,還有沒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壤驷寶音湊到她身前,咬着耳朵淳淳誘導。
“不可告人的……秘密?”漱沉魚歪着頭,秘密不都是不可告人的麽,若是什麽人都能說,那還叫秘密嗎?
李落忍不住拉開壤驷寶音,沉聲喝道:“沒别的秘密。”壤驷寶音嘿嘿一笑,一副看破不說破的模樣,離淺予也不知道小腦袋裏在想什麽,露出一張稚嫩卻擺出若有所思的臉,讓谷梁淚和李落忍不住失笑出聲。他撫額長歎,怕是這日後有的頭疼。
漱沉魚很是不解地看着李落,還有顯然不曾盡興的壤驷寶音,再瞧瞧怒其不争搖頭苦歎的姜寒憐,自己一頭霧水,悶悶不樂地坐在桌前,有些不高興,倒不是因爲旁的,隻是别人似乎都明白,唯獨自己不懂,顯得有些笨,當然高興不起來。谷梁淚甚是好笑,到底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這種時候,自然是不懂好些,若是明白,還不得羞紅了臉。
谷梁淚看着李落,問道:“爲何不留下他們?”
“有人叫我等等。”
“誰?”
“一位故人。”
谷梁淚狐疑地看着他,故人?也罷,他的故人确有不少,隻是在江湖上不多見。
“那我們不管了麽?”
“有他在,我們可以不管。”
谷梁淚一揚眉梢,輕哼一聲,然後靠近他的耳邊小聲說了一句:“魚蝦好吃麽?哼……”
李落背心一涼,冷飕飕地,臉上故作淡然,心裏卻已七上八下,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摸了摸鼻尖,嘿嘿一笑,這個那個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谷梁淚白了他一眼,看無人留意,輕輕拿起手在自己白皙的臉上刮了刮,取笑他不知羞。李落臉紅了,半晌無語,離淺予也不知道是故意還是無意地叫了一聲:“爹,你怎麽臉也紅了?”他長吸了一口氣,蓦地站起身來回了客房。
晌午時分,衆人商議之後離開鎮江,沿海北上。出了鎮子沒多久,天色初霁,路上的行人漸多起來,行至鎮北十裏的一處林子前,李落吆喝一聲勒住馬缰,微微一怔,含笑看着林子邊的幾人,最外一人黑衣如墨,懷抱一柄長劍,面容冷峻,似是一塊萬年不化的寒冰,漠然看着由遠及近的這架馬車。
姜寒憐好奇地打量着持劍男子,低聲問:“打劫的?”
“像麽?”
姜寒憐仔細看了又看,惋惜地說:“可惜了這身皮囊,吃口軟飯都行,辛辛苦苦出來打家劫舍做什麽。”
李落側目,吸了一口涼氣,急忙說道:“你可别亂說話,小心惹禍上身。”姜寒憐哈哈一笑,當然隻是玩笑而已,那人氣勢之盛,隔這麽遠都能察覺到一股攝人的劍氣,若是當剪徑的小賊,委實有些大材小用。
“怎麽停了?”離淺予從車廂裏探出頭張望一眼,眨了眨眼睛,又縮了回去,便聽得裏頭說話,“爹被個拿劍的吓得不敢動了。”
“嘿,還定天王呢,膽子真小。”這是壤驷寶音。
“啊,拿劍?他們想做什麽?劫财?那要給多少銀子?”這自然是财大氣粗的漱家小姐。
“沉魚,不能什麽事都靠錢财解決,還要分時候的。”谷梁淚語重心長。
“對對對,娘說的對,小娘,你的銀子也不是大風刮來的,要省着點用,對付這些毛賊就不能慣着,直接打死,省得他們日後再害人。呃,不打死也行,給他們下蠱煉成行屍,連挖坑的工夫都省了。”這個是唯恐天下不亂的離淺予,教她待人接物任重而道遠。
“啧啧,淺予甚合我意,有我們草海兒郎的風采。”壤驷寶音在一旁添油加醋。
“這樣,不好吧。”漱沉魚不是離淺予,自小有人教導,當知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