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聽他鼓噪,終于有一個人難以忍受,便是第一個來到此處生火的引魂人低沉說道:“做我們這一行,話越多死的越早,你要不想早死,最好管住你的嘴,多吃飯,少說話。”
來人嘿嘿一笑,也不知道聽進去了還是沒聽進去,不過倒是不再多言閑話,靜靜圍坐在火堆旁。
漱沉魚小聲問:“他們在等人?”
兩人藏身之地和那三名引魂人離得不是很近,不過最後來人說話聲音有些大,她也聽得見,他們等在這裏是爲了一個叫東家的人。那些壇子裏裝的是什麽,漱沉魚愈發好奇起來,很想打開了瞧瞧,不過也知道雙拳難敵四手的道理,都說他刀法了得,武功不凡,但是萬一失手那可不好,所以隻好暫且忍耐,等他們等的人來了之後再說。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有意,最後那人看了一眼李落和漱沉魚藏身的岩石,漱沉魚吃了一驚,忙不倏縮回頭去,驚慌問道:“我們是不是被他們發現了?”
李落輕輕一笑:“無須驚慌。”說完微微一頓,“就算被他們發現了也不用怕。”
漱沉魚心一寬,蹲下身子,兩隻手扒着與下颌齊平的岩石,透過石隙聚精會神地看着他們。
如此過了一炷香的工夫,李落若有所覺,轉頭望向海面,幾息之後,最早來的那人也看向海面。見此第三名引魂人便即急急起身,訝聲說道:“是東家的船麽?今個來的有些遲啊。”
那人默不做聲,片刻之後,就見漆黑的海面上緩緩靠過來一艘船。船不大,和尋常商船并無分别,隻是這樣的天氣絕非行船的好時辰。船頭蒙着黑布,不見光,如果不到近處,很難發現這是一艘船。三人背上大缸,依次走了過去。
漱沉魚着急起來,小聲說:“怎麽辦,他們過去了!”
李落擰着眉頭,這三人和這一艘船處處透着詭異,是不是人販不好說,但決計不是什麽見得光的營生,“跟我來。”兩個人也緩緩走了過去,李落刻意選了下風,不易被人察覺。夜風徐來,人語聲時斷時續地送入兩人耳中,“魂引子都到了?”
“到了。”
“路上可有出什麽差池?”
“放心吧東家,這一路咱們走過多少次了,不會出事。”
“嗯,小心駛得萬年船,沒事就好,把魂引子送上來。”說話間,三人各自将背上大缸遞上船頭,船上有人接手,神神秘秘,讓暗中藏着的兩人心癢難耐。
“東家這次怎麽來的晚了?”
“碰上水師戰船,耽擱了一會,今時不同往日,新帝繼位,正是勵精圖治的時候,你們路上也要當心,萬不可被官府盯上。”
“東家放心,咱們心裏有數,不會壞了東家的事。”
一名船上的夥計在搬大缸的時候,手上沒有捏緊,脫手滑了一下,大缸忽地一歪倒了下來,一旁引魂人眼疾手快,伸手扶住大缸,缸口沖下,便見一物滑了出來。漱沉魚驚呼一聲,呼聲未落就被他輕輕捂住了嘴,待她平靜下來才緩緩放開。手剛一松開,漱沉魚就壓低聲音急急叫道,“那是個人!”
李落臉色數變,今夜有些托大,若是叫醒谷梁淚就好了,姜寒憐也不差,就算是離淺予,以她的才智身手,自保無憂,唯獨漱沉魚不識武功,如果出手攔下那些人,勢必不能将她留在原地,一旦出事,到時候悔之晚矣。但如果帶上漱沉魚,李落有把握護她周全,說不定也能擒下幾人,但若想一網打盡隻怕就難了,而且還有一艘船,那個看上去是幕後主使的東家一旦乘船出海,除非插翅,否則絕攔不下他。
若是出手,便要以雷霆萬鈞之勢擊倒他們。念及此處,他伸手将漱沉魚攬在懷中,沉聲說道:“害怕的話就閉上眼睛。”漱沉魚嗯了一聲,面染桃花,不過卻沒有聽他的話閉上眼睛,反而全神貫注地看着,雙瞳剪水,那清波讓他都忍不住心顫。
李落深吸一口氣,一手緊鎖漱沉魚,另外一隻手摸上苗刀刀柄,身子前傾,正在這時,耳邊傳來一個細弱蚊吟的聲音:“别去,等等。”
他猛地一震,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良久才緩緩吐出一口氣。漱沉魚好奇地問:“怎麽啦?”
他輕輕一笑:“有幫手。”
“幫手?在哪裏?”漱沉魚驚訝地四處張望,除了那艘船和他們,什麽人也沒有。李落笑而不語,漱沉魚狐疑地看着他,直到船又再啓航,三名引魂人各自散開之後,還是不見有人出現。
漱沉魚悶悶不樂,站起身墊着腳望着遠處的海面,海面上隐約有些黑影,忽遠忽近,卻不知道哪個才是那艘船。
“走吧。”
“去哪裏?”
“先回客棧。”
“那……”
“放心好了,他們跑不掉的,有人在追蹤他們。”
“啊!是王爺的巡檢司……”
“不是,先前的一個朋友,已經很久未見了。”李落笑笑走到她身邊,自然而然地牽過她的手,朝鎮子走去。
回到客棧時天色剛剛泛白,雲還沒有散盡,破曉的朝霞從雲層縫隙之間露出些許,如同一道道絲帶繞在雲山上,如夢如幻。
客棧掌櫃起得早,正在清掃客堂,見兩人從外面回來,一臉驚訝:“兩位客官這是?”
漱沉魚搶着說:“去鎮子外看朝陽。”
“朝陽……”掌櫃的倒吸了一口涼氣,忽然覺得牙疼,到底是吃飽了沒事幹的富貴人家,大清早沒吃飯就撐了。漱沉魚沒吭聲,臉色微微一紅,頭也不擡地快步進了客房,自然是怕撞見谷梁淚她們。李落含笑同掌櫃打了聲招呼,自去洗漱。過了多半個時辰,到了早飯的時辰,谷梁淚幾人都到客堂用飯,唯獨不見漱沉魚,姜寒憐進去看了看,睡得正香,姜寒憐也就不再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