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壤驷寶音翻了個白眼,“我也想啊,想着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你還活着呢呀。”
李落莞爾,不以爲意。姜寒憐笑嘻嘻地說:“這話說的,王爺要死了,寶音姐姐不就成寡婦了麽?”
“那正好,我回草海。”壤驷寶音滿不在乎地說道。
“哈哈,那要叫你失望了,我約莫還有千年好活。”李落哈哈大笑道。壤驷寶音瞪了他一眼,自己倒先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
“好了,别在這裏擋着路,咱們上車走吧。”谷梁淚微笑出聲,她雖是溫婉,但是在棄名樓威望極高,就連桀骜不馴如壤驷寶音也很聽她的話,聞言不再取笑李落和漱沉魚,跳上馬車,向漱沉魚伸手,“走啦。”
幾人上了馬車,竟當真乘得下六人,不過車廂裏擠了些,壤驷寶音看着李落,一臉嫌棄:“你出去,往女人堆裏擠什麽擠,不害臊!”說完又皺了皺鼻子,嘟囔了一句,“真臭。”
李落摸了摸鼻尖,很聽話地坐在車轅上趕車,離淺予也跟了進去,模樣乖巧,嘴巴更甜:“二娘,三娘,這是姜姐姐吧,你們來啦。”
“你就是淺予,真乖。”車廂裏壤驷寶音豪邁地笑着,漱沉魚也很高興,約莫見她乖巧,不消說,便從懷裏拿了些東西出來,細聲細語道,“淺予,拿着買糖吃。”
“咦……呀!這麽多!”離淺予驚叫一聲,挑開車簾沖李落叫道,“爹,我有錢了。”說完眼冒金星地數了起來,“一千,兩千,三千……八千兩!哇!”
李落擡頭看天,一臉惆怅,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懷裏那點全部的家當,歎息一聲,還不如人家買糖吃的錢,果然,在棄名樓自己才是最窮的那個人。
姜寒憐看了一眼身邊的李落,暗自慶幸,當初沒選擇跟着他果然是對的,寒酸成這樣,怎麽對得起他如今顯赫的身份。
馬車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他們沒去盟城,胡亂随意往沿海一帶去,到了海邊的時候,卻是初陽州境内。
李落見過大海,還曾出過海,早已領略過大海的波瀾壯闊,不過此行衆人見過大海的着實不多,一問下來,竟然隻有姜寒憐年少時曾随師門長輩見識過一次,旁人都是頭次來海天之地。離淺予還當這海天一色大約不過是鏡湖天水同色的模樣,等看過了浩渺無垠的海面之後才知道八百裏的鏡湖水和滄海比較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來的時候正趕上漲潮,風有些大,海風陣陣,白浪滔天,轟鳴聲猶如萬馬奔騰,聲勢的确不小,隻叫衆人看得觸目驚心,心神爲之所奪。
就是這樣的天氣,海面上竟然還有船,偶爾一個浪起來之後,那船就消失在衆人眼中,叫諸女齊齊驚呼,以爲那船被海浪打沉,卷進了海底,不想又過一道風浪,船竟然從海面之下又再鑽了上來,任憑東南西北風,它自屹然不動,隻叫諸人齊聲稱贊,卻又爲那船上的人捏了一把汗。
若是琮馥,扶琮的刺背龍魚,這種天氣與她而言不過是開胃菜吧。
海的确震撼,不過大浪淘沙,白浪滔天的景象畢竟不怎麽溫順,看了一會,震驚之情小了些之後,衆人的臉色就有些白了,睜眼氣血翻滾,閉上眼睛頭暈目眩,着實難受。李落目視前方,神色淡然,一副山崩海嘯也不過如此的模樣,隻是嘴角有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自然是沒安好心。谷梁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忍住惡心,叫幾人回去,且等這場風雨停了之後再過來。
往前十裏有個鎮子,叫鎮江,不算繁華,偌大一個鎮子就隻有一間客棧,鎮子上的人也不多,十成裏八九成的人家世代都靠打漁爲生,種莊稼的不多,日子算不得好,但也過得去。
剛到鎮江的時候,天就開始下雨,霧蒙蒙,暗沉沉,不過風倒是小了不少。客棧裏住客不多,房間也都寬裕,跟着漱沉魚出門,旁的不說,單說一應用度決計不會緊巴巴,不過這個時候怎也不能叫她再花銀子了。李落上前付錢,背後衆人笑嘻嘻竊竊私語,倒叫他如芒在背,好不難堪。
誰也不好意思同他一個屋子,也好,一個人住,清閑自在。
推開窗戶,雖說看不到海,也聽不到海浪聲,不過卻也能聞到風雨中淡淡的腥味,有些刺鼻,不過倒也不算嗆人。江山風月,本無常主,閑着便是主人。他看着窗外的風和雨,聽着隔壁房間裏壤驷寶音放肆的笑聲,一時有些癡了。
雨淅淅瀝瀝下了一整夜,到了第二日才微微放晴,不過天上的雲彩尚有不少,光從厚厚的雲層縫隙中照了下來,東一塊,西一塊,瞧這天氣約莫到了晚間還會有雨。
鎮江百姓靠海吃海,自然以海裏的魚蝦爲主,客棧裏也是,掌櫃自己釀的米酒,配着清晨剛剛打上來的魚蝦,鮮美無比,就是腥味大了些,旁人還好,都不怎麽在乎,隻是漱沉魚畢竟是大家閨秀,吃倒還好,就怕身上沾了腥味,沖撞李落,想大快朵頤又不敢多吃,咽了好幾次口水,倒叫壤驷寶音煞是好奇,取笑了幾句。
天氣不爽利,一行人都留在客棧沒有出去,天黑之後便都各自回屋睡了。剛到亥時,傍晚時分飄起的細雨停了,天氣略略有些悶,李落苦無睡意,下樓随意走了走,就看見掌櫃店家從後院捧着一大盤子蒸好的鮮魚鮮蝦鬼鬼祟祟地溜進了一個小雅間,他甚是好奇,就放低了腳步聲悄然靠了過去,剛到門前,就聽得裏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掌櫃,沒有被人看見吧?”
“客官放心,這會堂裏沒人,放心吃吧,不過小老兒咋就看不明白,姑娘爲啥剛才不吃,非要等到夜深人靜了再吃,還得洗一桶熱水,這是個啥吃法?有講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