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小骨一臉鄙夷,就知道他被那點好處給收買了,白問!哼,俗,俗不可耐!要是她選,定是謝家公子,那談吐,那文采,那風流……饞得讓人流口水!可惜小姐好像不怎麽在意,反而有點不耐煩……再不行也得是王家吧,至于許家,簡直不忍直視,真當有幾個臭錢就能打動小姐,呸,和那個誰一樣的俗!
李落不用問都知道小骨屬意的人是誰,笑了笑沒說話。在商言商,真正的生意人會把銅臭放在桌上談,沒有那些個遮遮掩掩,除非一開始便有别的心思。言商和經緯社稷有共通之處,在卓城,在長明宮上,很多時候王相之間沒有那麽多曲曲折折的花花腸子,若是天子想眼不見爲淨,下頭的人拍桌子瞪眼,吹胡子罵人的絕不會少,所有的利益交換都是赤裸裸的,很少有人說話說一半藏一半,叫别人去猜,那都是史記小說胡編亂造,刻意美化之後的說辭。若說朝堂相争也不比潑婦罵街好看多少,不過是這些人涵養的功夫了得,看似氣急敗壞,隻要出了門,馬上都能心平氣和下來,這倒是常人難及之處。
所以不談利益的商人,那都是打算提起褲子不認人的貨色,越風雅就越别有用心。當然不見得都是這樣,但是大抵上足見其用心。
許家三爺是有些俗,但是他代表的許家是真想邀沐清詞出手,至于别家,李落不曉得盈袖城裏的事,不好妄下定論,興許隻是他多慮了而已。
沐清詞決定今年幫王家出手,其餘三家的禮都退了回去。折中之選,也算合情合理。就是小骨有點遺憾,怕是不容易再見謝家公子了。
女夷節轉眼即至,盈袖城格外熱鬧起來,李落不是不喜熱鬧,隻是如今實在沒有心思,整日隻是坐在院子裏發呆,渾渾噩噩,倒叫心冷的沐清詞也有些訝然,勸他多出去走走。李落隻是微笑稱謝,卻從來沒有離開小樓半步。
這幾日沐清詞出去的時候也多了,有時候清早出門,要到戌時才會回來,進了家門,灌下去一壇烈酒之後倒頭就睡,連飯也不吃,衣裳也不脫,雖說女兒家有體香,但是第二天一早醒來的時候她身上那股味道叫李落和小骨兩人齊齊失色,臉色發青。沐清詞不明所以,試探着聞了聞胸前的衣裳,臉色即刻變了,精彩絕倫,捂着嘴沒跑兩步就吐了。小骨忙不倏指揮李落打水燒水,自己侍奉小姐入浴,沐浴更衣。許是酒勁還沒散,沐清詞那天一整天臉都是紅的,而且竟然滴酒未沾,看誰都有些眼神飄忽,着實稀罕。
沐清詞和小骨經常一整天都不回來,隻有到了晚間才回到小樓,回來的時候沐清詞多會讓小骨捎些吃的給李落。小骨極是不滿,嘀咕他有手有腳,還能餓死不成。嘀咕歸嘀咕,該帶的還是會帶,有幾次還從酒樓裏帶些做好的吃食回來給他,卻極少得他一句謝,讓小骨分外不忿。
女夷節後,他便打算離開盈袖城和徽州,去哪裏還沒想好,岤陽州或是東炎州,幹脆乘船出海去找琮馥。
這日,他正坐在小樓前的石階上望着街邊出神,小樓地處僻靜,盈袖城裏固然熱鬧,這裏倒是更顯幽靜了,往日裏還有路人經過,今個多半也都去城中香市看熱鬧,門前路上多了幾隻啄食的麻雀,一步一跳,歪着頭好奇地打量着他。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牆角傳了過來,來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老遠看見他便帶着哭腔叫道:“那個誰,快救救小姐,出事了!”
李落定睛一看,木然的神情好半天才回過神,呆呆地看着氣喘籲籲的小骨,問道:“出事,出什麽事了?”
“小姐被捕快抓走了,你快救救她!”小骨撲到李落身前,一張小臉梨花帶雨,被淚水污得亂七八糟,見到李落,仿佛看見了救命稻草,她也着實不知道該去找誰,此刻就隻能想到一個李落,他會武功,也許可以從那些兇神惡煞的捕快手中救出小姐。
“你慢些說……哎……”李落話還沒有說完,小骨拽起他的袖子,撅着身子拖他,“快跟我走,求求你,救救小姐,哇……”話還沒有說完又哭了起來,涕淚橫飛,惶恐至極。
李落不明所以,好好一個争香會怎麽還會生出波瀾,他倒也沒有推辭,起身跟着小骨走了兩步,忽見小骨腳步一頓,轉身沖進院子,抱着苗刀跑了出來,眼淚汪汪地看着他。李落一怔,伸手接過苗刀,“須得用刀?”
小骨點點頭,又搖搖頭,哭道:“我也不知道,你快去呀。”李落見她六神無主的模樣,料也問不出什麽,便沒有多話,神情自若地跟着小骨往城中香市疾步走去。
無須刻意找尋,街上的行人自然而然的爲兩人指明了方位,皆是湧向一處,看到小骨,多半都低聲議論。李落聽了幾句隻言片語,大概才知道争香會上死人了,而且還與沐清詞有關。
小骨跑得急,路上行人紛紛讓開去路,倒省了李落施展輕功。争香會便在香市最中央的香閣,雲集香市諸家和諸州商旅,往年盈袖城的父母官也會來,猶是這争香會的最後一天,要定香閣魁首,聲勢非同小可,幾乎所有與香市有關的人都會來,名門望族,州府官吏,江湖遊俠,才子佳人,盡皆集會,這裏若是死了人,的确不是小事。
剛到香閣門口的時候,還不等小骨拉着李落進去,就看見數名臉色陰沉,身穿官服的捕快推着一人出了香閣大門,正是沐清詞,手上戴着鎖鏈,若非她是一介弱女子,隻怕連腳鐐都要帶上。
“小姐!”小骨悲呼一聲。一名捕快眼中寒芒一閃,喝道,“漏網之魚,正要遣人抓你,你倒自己回來了,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