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王府自宜州退兵,宋無方獨木難支,隻能也跟着撤兵,南返漳州,繼而馬不停蹄地趕赴揚南城問個究竟。
李落離開牧天狼大營不知所蹤的時候,正是揚南城最亂的時候。宋無缺和虞紅顔非但沒有再爲宋崖餘報仇,反而派人遠赴卓城,請奏大甘承啓帝李玄慈,削王爲侯,不稱王而稱南侯,受大甘朝廷轄制,更是聽命于大甘朝廷。
書信送出去的那一天,宋家分裂了,一派以宋無缺和虞紅顔爲首,向大甘朝廷俯首稱臣,而另一方則以宋無方爲首,繼承了宋崖餘的深仇大恨,勢要與大甘朝廷鬥個魚死網破。虞紅顔和宋無缺成了宋家的叛徒,人人叫罵,沒想到天縱如斯的無缺公子竟然貪生怕死到了這種地步,連面對殺父仇人的膽量都沒有。宋家人罵得最兇,流言四起,說他是野種,根本就不是宋崖餘的子嗣,瞎了眼,被豬油蒙了心才能視他爲下一任南王,甚或是南帝。
至于虞紅顔,那些言語和編排的說辭更加不堪,要多惡毒就有多惡毒,要多下流就有多下流,把能顯露出來人心最醜最惡的一面都展現了出來。在這些流言蜚語中,她是一個人盡可夫的女人,謊話連篇,沉迷肉欲,貪戀權勢,比最低賤的窯子裏最不知廉恥的妓女還要驕縱放蕩,據說男人不論老少都可以寵幸她,竟然連牲畜也可以。讓牧天狼諸将聽了目瞪口呆,現在想想,當初卓城事關定天王的風言風語和這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了。
整個天南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對宋無缺母子口誅筆伐,成了衆矢之的,而李落這個罪魁禍首一時間竟然沒有人提起了。宋家幾乎所有人都站在了宋無缺和虞紅顔的敵對陣營裏,那位溫文爾雅的宋家大公子也露出了獠牙,揚南城裏,如果不是虞紅顔當機立斷,率心腹親衛和願意追随她和宋無缺的将士殺出重圍,隻怕那天夜裏她和宋無缺就已經成了階下囚。
天南七州疆域,不小了,但是竟無他們母子的容身之處,宋無缺心高氣傲,甯死也不願北上尋求牧天狼的庇護,而他更沒想到一向兄友弟恭的兩人竟然會反目的這麽快,這麽決然,沒有一絲一毫的餘地。宋無方想殺他,會殺他,要殺他,而他心裏卻還記得年少時和兄長在一起的往事。
最後落腳的地方是蒼洱州,在蒼洱州暗中接應他們母子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大甘蒼洱侯沈向東,造化弄人,莫過于此。
虞紅顔想了很久,也避了很久,最後當她下定決心去見沈向東的時候,沈向東卻避而不見。她愣了,相見不如不見,最後卻都化爲釋然一笑。
聖旨很快就到了天南,昭告天下,宋無缺乃是大甘朝廷認可的新任南王,削王号之後,如今成了南侯。李玄慈又再南侯的名号前加了一個罕見的天字,名爲天南侯,給足了宋無缺面子。至于剩下的宋無方自然就成了亂臣賊子,他索性也就不再遮遮掩掩,據天南稱帝,國号便是宋家的宋,定都揚南城。自宋無方稱帝之日起,天南其餘六州官吏百姓便再也不是大甘子民,和宋家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
國分爲二,宋家裂土稱帝,不過大甘朝廷似乎并沒有起太多的波瀾和震驚,反而是李落挂印卸甲歸去的事更爲牽動人心。西空寂帥的帥令李玄慈收了,不過天子令符卻被他退了回去,李落不在,令符便留在了谷梁淚手中。當年先帝在時天子令符就在谷梁淚手中留過很長一段時間,找不到定天王,王妃也行。
雲無雁奉旨南下,鎮守宜州沿線一帶,抵禦宋成祖宋無方,東聯蒼洱州的天南侯宋無缺,穩固天南局勢。
宋無方立國不久,再加上新仇,無論公事還是私心,這一戰他都要打,非但要打大甘和牧天狼穩定人心,更要剿滅宋無缺和虞紅顔,清理門戶,無論哪個做不到,他這宋成祖的龍椅就坐不踏實。
雲無雁南下的速度并不快,領旨之後他便将北府軍務交代了呼察靖和時危,帶着赫連城弦領軍南下。據說呼察靖磨了雲無雁很久,想去大甘天南瞧瞧那裏的水土風情,隻是雲無雁沒答應,氣得呼察靖差點罵娘,當然是雲無雁走了之後。
在聽到雲無雁南下的消息之後,宋無方立刻加緊了對蒼洱州的攻勢,意圖在雲無雁抵達宜州之前平定南府戰事。遲立和袁駿袖手旁觀,說好的聯手不過是作壁上觀,隔山觀虎鬥。南王府的兵力七成都在宋無方手中,隻說南府,天時地利人和宋無缺哪樣都不占優,戰事剛起之後,宋無缺節節敗退。一個誓要除之而後快,一個心生茫然,顧念舊情,戰事一邊倒,最壞的時候宋無缺和虞紅顔隻剩下三府之地。不過局勢再危險,宋無方都不曾将宋無缺和虞紅顔趕盡殺絕,一來是宜州的遲立和袁駿畢竟不會眼睜睜看着朝廷剛剛冊封的天南侯死在自己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