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星觀影,這個帶着風水學說的奇異星象之術竟然與大甘流傳的星象截然不同,漫天星辰看花了眼,就是找不到最開始的距星。
夜色退去,日頭挂上山頭,李落揉了揉發酸的眼睛,茫然若失,這要是讓血璃知道,怕不是得生吞活剝了自己不可。一連三個晚上,李落足足找了三個夜晚,九星依據杳無音訊,看得越多,似乎每晚的星象就都有不同。好在還有冰心訣,他知道自己已有入魔之相,在第三晚苦尋無果之後,決定換一個地方,去那座火山之上。
晝夜兼程,隻用了四天時間又一次來到了這座火山前,鐵甲精騎還是不曾踏上石質廣場半步,守在山外。李落調息片刻,尋階而上,直奔山頂而去,路過那座石殿也沒有再留步一觀,攀上山頂的時候時辰剛剛好,整個天地都籠罩在月光星辰之下,不像白晝的刺眼,目力所及之處都是一片光影斑駁陸離的畫面,錯眼間讓人以爲這裏不是山,而是一片海,月光如水,當真名不虛傳。
李落坐在高處一塊山岩上,身後就是火山口,此刻很是安靜,怕不是鬧騰了幾次,有些倦了,這會趁着夜色正在酣睡,不時打一聲呼噜,卷起一陣陣熱浪,倒是将山巅的寒氣趕了個遠。
一個時辰之後,天色漸漸亮了起來,星辰消隐,月亮也沉下了山,一道沉下去的還有李落的心緒。
換個地方,離天更近些,漫天星辰的的确确看得更加清楚,但是哪一顆才是九星之一依然沒有頭緒。睜着滿是血絲的眼睛,李落在心裏已經描述了不下百遍的星圖,閉上眼睛都能認得出來,隻不過睜開眼睛的時候卻怎麽也找不到。
莫非從一開始他們想的就是錯的,這拜山的路根本就不在血璃背上的那副圖裏,說不定是千萬年前太白先祖開的一個玩笑,甚或是一個騙局,要不然就是天火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讓他們有再回來的那一天。還有腳下這片稻田,身後這座火山,火山山腹中的神秘石殿,究竟是不是當年天火族人所居之地。血璃走了,忍辱偷安,自然不是美差,但是相比眼前的毫無頭緒,似乎還能強上一星半點。
臨走之間血璃告訴過他,眼下她是虛與委蛇,以身侍敵,倘若他解不開那幅圖的秘密,找不到天火所在,那她就要假戲真做,天火都不在了,投靠淵雪也沒什麽不可以。
李落暗自诽謗,這件事與他何幹,強安一個太白族人的名頭,難不成就真要以身殉道不成。有這樣随心随性的族長,太白凋零瀕危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他沒有下山,找了個背陰的地方睡了一會,數日數夜沒有合眼,縱是再有深厚的内力也招架不住。日沉月升,天上露出星辰的時候他再一次站在山巅之上,全神貫注地仔細分辨諸天星辰。從南到北,從西到東,這天上看得見的星星少說也有幾千顆,明暗有别,單說亮的,能當成距星的就有不下數百顆,無論他怎麽勾畫,都拼不出血璃背上的那副圖案。
一夜無果,疲倦隻是其次,最讓他難受的是根本沒有線索可尋,難不成那張圖是隐在這些星辰背後,非得借助觀星鏡才能看到,又或者隻有在特定的時間和特定的季節才會出現,如果真是這樣,那最少也要在這裏待足一年。
時日無多,何來一年光陰消遣。
除了星星和月亮,太陽也同樣不知疲倦。遠山的身後已經有了暗光,雖說還很微弱,但是當清晨的朝霞紅上天邊,第一縷晨光順着天邊從遠處沿着那片稻田輕輕灑過來的時候,這裏就會變一個模樣。
天上的星星已經沒有幾顆了,等着日頭挑上山頭的時候,最後的這幾顆星星也會藏起來。藏星觀影,星辰都藏起來了,還那有影子可以觀的?
腳下這座火山其實不算高,但是長滿稻子的平原卻不矮,如今站在山巅,竟然有了與天平齊的感覺,太陽須得從山下升上頭頂,要多走幾步路,也才讓山澗和嶺下的水霧多了幾息倉皇逃竄的時間。昨個傍晚和夜裏的霧水都沒有散盡,要等到日頭完完全全升起來之後才能掃開這些朝露水霧,不過這些霧氣早就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一道緊着一道,借着風翻過一個又一個山梁,從一棵樹下去了另外一棵樹下,太陽還沒有完全升起來,但是它們倒是早就會了躲着太陽走。
稻田裏也是相似的樣子,一縷一縷的白霧從山原邊翻了上來,又成群結隊的從稻子的頭頂一掠而過,順帶着驚醒了躲在稻葉下酣睡的霧氣,一個一個從稻葉底下冒了出來,混入急流當中,慌不擇路地飛奔起來。一層一層的白霧宛如浣紗從稻子頭頂飄過,偶爾還會在葉子上留下一滴眼淚,不知道是舍不得離開,還是在咒罵稻葉的無情,昨日夜裏的纏纏綿綿竟然連半點挽留都沒有,莫不也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吧。
李落怔怔看着腳下稻田裏如浪淘流水一般競走的霧氣,雲海雲海,這般景象的确稱得上一個海字。稻草藏在白霧下,從山頂望去,也就隻看得見那些形狀和瓷瓶一樣的怪樹,好比是水流之中的亂石,倔強地探出個頭來。
看着看着,他忽然笑了起來,肆無忌憚。若是血璃在身邊,想必大耳光早就湊上去了,不過這會這裏空無一人,放肆也就放肆些吧。
找到了!
李落忍不住贊歎一聲,藏星觀影,本就已經神乎其技,如果不是當年任遠衫曾有提及,換成旁人,哪怕是大甘風水大家,陰陽得道的高人也未必能找到九星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