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昭也說過不該這麽早,什麽不應該這麽早?李落微微皺起眉頭,隻是這些妖魔鬼怪出現怎麽都得騰雲駕霧,委實沒有新意,便不能換個模樣麽。
石柱頂端的火猛然竄了起來,燒起來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從中隐約有一聲聲不知道從何而來的凄厲叫聲,好似這兩根石柱頂端的火是在燃魂一般。火焰竄起來的時候,橋面雲霧中也有了一陣陣說不上來是什麽發出的吼聲,異常的憤怒,帶着不可一世的嘲笑,嘲笑石橋前這些不自量力的人。
“來了!”人群最前端那名老者高叫一聲,這些夜霜鎮的族人雖然害怕,但是沒有人退縮,緊緊握着手裏的兵刃,義無反顧地面對橋上的雲霧。李落環目四顧,人群不是站得水洩不通,中間有不少空處,似乎缺了什麽,不曾讓夜霜鎮的族人補滿,隻是長久以來皆是如此,即便此刻那些空處沒有東西填補,但是這些族人還是會下意識的留出那些空地。
那些不經意間留出來的空處才是抵擋石橋上雲霧裏不知道是什麽兇物的關鍵,而這些夜霜鎮的族人,李落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微微搖頭,他們手裏拿的姑且算是兵刃,用來抵擋來勢洶洶的敵人,隻怕不會比燒火棍強多少。
呼察冬蟬看看橋面上來勢洶洶的雲霧,再看看身邊,一撇嘴,壓低聲音道:“大将軍,這恐怕不行吧。”
李落挑了挑眉梢,大概,應該是不行。耳邊最常聽見的一句話是不應該這麽早,很是叫他無言以對,水無常勢,想她虞紅顔權謀之術冠絕天南,也深悉兵法,怎麽自家的村子裏的人連兵不厭詐的道理都不知道。
雲霧一開始飄來的不快,漸漸越來越疾,有些急不可耐,無數條幽暗霧氣凝成形如手臂手掌的詭異形狀,從橋面上不時張牙舞爪地伸出來,無聲息,不過卻叫人在腦海中浮現出一陣陣猙獰地咆哮,還有無情的嘲諷!
那老者将掌中木杖猛地擊在地面上發出一聲悶響,蒼老的聲音,自有一股一往無前的氣概:“夜霜令繳,八王同行,子孫守先輩之遺命,不叫邪魔過奈何橋一步,戰!”
“戰!”
“戰!”
……
一聲聲嘶吼長嘯,将方才的懼意掃得一幹二淨,虞昭振臂怒吼,狀若天神,一往無前地盯着這座寬闊的石橋。
瞬間而起的喧嚣讓李落三人俱是吃了一驚,這些雄壯的青壯男兒呼喊聲中還夾雜着滄桑老邁和稚嫩童真的聲音,讓人心裏一熱,卻也難掩悄然泛上心頭的悲涼。
戰,有必敗之戰,也有不得不戰,百勝之将,如若李落這樣,才更加知道必敗之戰而又不得不戰的無奈和蕭索,所以他才會那麽的小心着、敬畏着應勢成事的勢。
今夜的夜霜鎮,勢不在橋頭這邊,不過也不見得就是橋面的雲霧當中。
“大将軍,沖不?”武塔一擺熟鐵棍,甕聲說道。
李落左右看看,略一沉吟,淡然一笑,既然來了,索性還了她的情,日後下手殺人的時候也好心安理得。
“三個人沖多沒氣勢。”李落輕笑一聲。呼察冬蟬一樂,嘿嘿一笑,不等李落開口,從懷裏取出一枚哨子,放在唇邊吹響。哨聲很亮,離近了有些刺耳,但是能傳很遠,壓着樹梢頭傳到了山谷之外。
這聲哨聲驚了橋頭前的夜霜鎮族民,虞昭回頭看着李落愕然問道:“李兄弟,你這是?”
“适逢其會,不便坐視不理,但願不是添亂。”
“什麽意思?”
“胡子叔,李大哥的意思是他要幫我們。”小五白了虞昭一眼,青姐姐說的沒錯,胡子叔就是有點笨。
“啊!?”虞昭驚愕地看着李落三人,臉上先是感激,而後就急忙搖頭,連聲說道,“不行不行,我擋着他們,你們快點離開這裏……”
“來不及了。”李落笑道。
“什麽來不及……”話還沒有說完,遠處山林間傳來一陣騷動,仿佛有一道洪水漫過山林,從鎮子外頭湧向後山,很快,很疾,不單是這座山林,仿佛整個夜霜鎮頭頂的天和腳下的地都跟着顫抖起來,沉甸甸地壓在夜霜鎮族人的心尖上,頭暈目眩,但實際上那山林間的動靜很小,隻不過那股撲面而來的氣勢讓人錯以爲是山崩海嘯。
山林裏的異變不止讓夜霜鎮的族人驚疑不定,竟也叫橋面上慢條斯理的雲霧也躊躇起來,放緩了步子,觀望着試探着,挪了數寸。
沒有讓虞昭他們和橋上的雲霧好等,林子邊幾株濃密的灌木叢一抖,當先一匹戰馬顯出蹤影,全身上下皆爲鐵甲遮掩,隻有眼睛的地方留着兩個黑黑的孔洞,也許是橋頭石柱上血紅色火光的緣故,那戰馬的眼睛裏好像也有紅芒;粗重的鼻息,天色不冷,反而有些熱,不過在戰馬鼻孔前凝出了兩條細長的白線。
馬上的騎兵将士和胯下戰馬一般無二,皆被鐵甲遮蓋得嚴嚴實實,不見面目,森寒的雙眸裏冒着比那血紅色火光還要詭異滲人的色澤,目光越過夜霜鎮的衆人還有李落,漠然中帶着一絲嗜血的殺意,靜靜地看着橋面上的雲霧。
一眼,那霧便停了,數息之後,仿佛是在油鍋裏倒進去一滴水,雲霧忽然變得暴躁起來,變幻着不同的形狀,或伸或曲,或展或縮,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方才的淡然從容在鐵甲精騎出現的一刹那便消失了。
緊随着最先出現的鐵甲精騎,從林間出來密密麻麻千餘騎,還可見林子裏有樹葉不規則的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