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宋無缺看了宋謀一眼,略顯難堪。宋謀坐直了身子,沉聲回道,“那一戰,怎麽說呢,劍拔弩張雖是真的,但要說激烈可就未必,對着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誰去都是送死,瞧不出來誰厲害誰窩囊,而且牧天狼不愛出風頭,沒有留力,也不算全力施展,當時的情形和無缺帶去的天南弟子差不多,但是如果真要拿那些作爲衡量,恐怕就中了他的圈套。”
宋無缺臉色微變:“叔公,您是說在草海時定天王就已經決定要攻打南府了嗎?”
“哈哈,這念頭他早就有,不過是被相柳兒耽擱了些時候罷了。”
“既然如此,那就依無缺所言,先試一試牧天狼的真實實力,免得一上來吃了暗虧。”虞紅顔淡淡說道,她心裏隐隐覺得景陽失陷還不是最壞的結果。
宋無缺傳令,諸軍準備北出餘州,先發制人。就在軍令剛剛傳下去,諸将還沒有離開中軍大帳的時候,一騎急報疾馳而來,馬上騎士滿頭是汗,神色匆忙。諸将連忙停下腳步,齊齊回頭看着交到宋無缺手中的軍情急報。宋無缺看了虞紅顔和宋謀一眼,兩人微微點頭,宋無缺深吸了一口氣,這份軍情急報很燙手,心頭的不安愈發濃郁起來。
打開急報,字數不多,他剛看一眼,就忍不住悶哼一聲。在衆人屏息靜氣地注目中,苦澀說道:“景陽城失陷!”
諸将齊聲驚呼,這才幾天,景陽城就破了!宋無夏臉色大變,急急問道:“二哥,我爹,他……”
宋無缺定了定心神,多看了一眼,臉上泛起一陣憤怒,一字一句地念道:“五叔被擒,無心死戰陣亡,鎮守景陽的三萬将士幾乎全軍覆沒,隻有不到三千兵卒逃了出去。”
“什麽!?”諸将齊齊失色,難以置信地看着宋無缺手中那張軍情急報,嶽平戎喃喃自語,“不會是哪裏出錯了吧。”
宋無缺蓦地攥緊了手掌,臉色鐵青,遏制不住的怒意,他也希望消息是假的,但是這個幾乎沒有可能,軍中沒有人敢捏造這樣的急報,那是要掉腦袋的。
這時,虞紅顔問了一句:“無方到了景陽沒有?”
将士汗流浃背,急急說道:“回王妃,消息傳回來的時候大世子離景陽城還有三個時辰的路程。”
虞紅顔略一沉吟,驚咦一聲:“算上消息傳回來花費的時間,也就是說至少在無方趕到景陽城的六個時辰以前,大甘的軍隊就攻破了景陽城,如果他不會飛的話,那也就是說……”虞紅顔閉口不言,宋謀搖搖頭,苦笑地看着呆若木雞的營中諸将,“他攻陷景陽城用了不到兩個時辰。”
衆将嘩然,都是熟讀過兵書兵法的人,自然知道攻城的難度,三萬守軍,将領還不是酒囊飯袋,景陽城就算比不了揚南城,但也不是紙糊的,想在兩個時辰之中攻打下來,除非是有數倍與守軍的兵力,還得有攻城的利器,比如牧天狼軍營中的火龍炮之類的器物,要不然想在這麽短的時間内攻破城池,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但是他和牧天狼做到的,果然,虞紅顔料想的沒有錯,要衆人早早做好景陽城破的準備,話是說了,但是當真發生的時候卻還是叫人久久不能平靜。
營中兵将調動,大軍即刻進發,向宜州牧天狼大營進逼,所有南王府的将領都在暗自猜測一件事,那就是他會将景陽城裏的辎重糧草如何處置。
在同一個時間裏,李落也面臨着一樣的選擇,他要将眼前看到的這些糧食怎麽辦。都說南府富足,宋家家底比大甘國庫還要充裕,他是相信的,但是不管怎麽說也沒有一個直觀的印象,但是直到此刻攻破景陽城之後,他才明白樞密院的那幾頁紙遠遠描述不到宋家富足的真實景象。
米面成山,各種五谷雜糧分門别類,堆在藏窖中簡直就是一個小些的湖泊,看得人頭暈目眩,乘一艘船走上一圈怕不是須得大半天光景,這還隻是表面,深不知幾許。呼察冬蟬驚訝地張大了嘴,喃喃自語:“這要吃多少年才吃得完!”
這還隻是糧食,景陽城中還有别的,諸如奇珍異寶也不再少數,而且這隻是一座景陽城而已,南府七州,宋家的私藏不知道還有多少,這麽算的話的确要比大甘朝廷富足得多。
兩軍交戰,兵力隻是其一,同樣也是國力的較量,糧草隻是最直接的表現,将士的軍饷,陣亡袍澤的撫恤銀兩,兵器戰馬器械藥草,還有打了勝仗之後的賞銀,那一個都是要花錢的,就算一支軍隊再精銳難擋,沒錢沒糧,終究難逃一敗。
打仗,除了打人,還有錢财。宋家的天時地利人和絲毫不遜色于他,這一戰會很辛苦。
“大将軍,怎麽搬?”不是怎麽辦而是怎麽搬,呼察冬蟬眼冒金星,這要把景陽城搬回去,牧天狼就發了!
看着呼察冬蟬這幅财迷心竅的模樣,李落苦笑不得,先不說這不下十萬斤的糧食,要想搬走就算讓牧天狼将士都來也須得數月光景,此行隻有八千餘衆,累死都搬不完,更别說那些鐵甲精騎了,讓他們殺人可以,搬東西?李落懷疑令發之時,就是他們嘩變的一刻。
“搬不走了。”
“哎!”呼察冬蟬長歎一聲,太可惜了,蹲下身子攥了攥細密的米粒,遺憾失望之色顯于顔表,“那怎麽辦?”
李落定定地看着,良久之後緩緩說道:“毀了吧。”
“啊!”呼察冬蟬的心好疼,如果不毀了這些糧食那就隻能留在這裏還給南王府,如此一來攻打景陽城就沒有半分必要。心疼歸心疼,她也沒多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