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戰,他是有備而來。
自從火龍炮炸響之後,李落就變得忙碌起來,大營之中充滿了劍拔弩張的氣氛,将士摩拳擦掌,看情形不日便将出征。
連着七日,言心都沒有碰見過李落。原本兩人就有隔閡,見了面最多也就是颔首示意,不過言心和谷梁淚住在一起,總會見到他,但是這數日裏都不見他的蹤影,一開始她還沒有在意,但是一連數日好像都沒看到他,漸生心緒不甯。言心未敢大意,大隐于市的劍心通明有靈犀一點,玄妙無方,既然是心緒不甯,多半就出事了。
她去問了中軍騎幾将,衆将士都不知道,有幾人聽了她的疑問,竟然才醒覺也是好些天不見大将軍的影子了。心漸漸沉了下去,事出反常必有妖,一軍主帥多日不見蹤影,任是誰都會覺出不妙。
袁駿和遲立兩将應該是知道的,但是這兩人口風一向很嚴,尤其是袁駿,每每見了自己都繞着走,很是讓她哭笑不得。至于遲立,想從他口中打探到李落的行蹤比登天還難,除非他事先有過交代。
思來想去,也就隻有去問谷梁淚了。她知道李落去了哪,在聽到言心的疑問之後就定定地看着她,就在言心以爲谷梁淚不會說的時候,谷梁淚輕輕開口說道:“他不在軍營裏。”
果然!言心深吸了一口氣,難怪他要故意在營前試那門火龍炮,本以爲是他先聲奪人,激勵軍中士氣,沒想到他竟然隻是爲了吸引南王府的注意。
“那王爺去了哪裏?若是事關軍中機密,王妃不用告訴我。”
谷梁淚沉吟數息,放下手中縫補的衣裳,“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在什麽地方,不過走之前他告訴我,他要去景陽州。”
“景陽!?”言心大吃一驚,景陽和米南兩州是宋家根基所在,經營日久猶勝餘州,他去景陽州當然不可能是踏青遊賞,更加不會隻身前往。
“他帶了八千将士走的,已經走了八天,算算路程,應該已經到景陽州了吧。”
言心倒吸了一口涼氣,以往傳聞定天王善劍走偏鋒,行險招,最是不拘于常理行事,隻是傳聞畢竟隻是傳聞,沒有親身體會的時候,很難感同身受,如今同處一營當中,這才明白江湖傳聞恐怕還不及十之一二。
以八千之數的将士就敢獨闖敵營腹地,若非尋死,那隻能用膽大包天來形容。
景陽州有什麽?言心想到這裏,臉色驟變,此戰之前大隐于市也有議論,南王經營南府的時間不短,就算牧天狼身經百戰,有大甘最精銳的将士,但是這一戰的結局他們也未必獨看好李落。宋崖餘父子,還有一個智計過人的南王正妃,牧天狼想大勝很難,就算慘勝也不容易,而且一旦陷入僵持,南王府坐擁地利人和,天時也不差他多少,铩羽而歸也未可知。不過在聽到他聲東擊西,劍指景陽州的時候,言心就有了一種心悸的感覺,恐怕這一戰的勝負要變了。
景陽州是南府七州,更是南王府的糧倉所在,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景陽的戒備肯定極爲森嚴,但是他敢縱兵深入虎穴,一定是有所憑借,一旦景陽出事,南王的軍心怕是要有變了。
就在言心知道了李落行蹤的時候,南王府也知道了。
餘州揚南城,一封密函急報就擺在南王府議事廳的桌子上,宋崖餘臉色鐵青,座下諸将,連同知州賈和旭,州牧諸葛謹言,州判曹尚,巡檢花聒,提刑按察使司閑章,都司指揮使匡界,都統大将典勳昌幾人俱是面露驚容,誰也沒有料到李落竟然會直闖龍潭虎穴。
南王府雖說隻是個王府,但是一應諸司衙門盡皆齊備,俨然是個小朝廷,這些年大甘鞭長莫及,南府七州實權官吏實則都已經換成了宋家的心腹之人,就算有幾個朝廷委派的官吏,到了南府,要麽被排擠,要麽也多已改投南王帳下,要不然下場會怎樣不用說都猜得到,别的不說,當年連一朝公主,萬隆帝的親妹妹都能在南府郁郁而終,死得不明不白,朝廷連句追責都沒有,這些無根浮萍的尋常官吏又能如何。
宋家自身也是人才輩出,年輕一代以無缺公子爲首,驚豔天下,風頭一時無二,領袖群倫。其實宋家又何止隻有一個宋無缺,宋家人丁興旺,傑出的弟子不少,像宋無夏宋無心之輩也都是難得一見的年少俊傑,而宋無缺的長兄,那個低調神秘的宋無方更加叫人忌憚。當年南下餘州,李落隻知宋無缺,後來才知道宋家年青一代中有一個絲毫不遜色于無缺公子的人物,便是宋家長公子宋無方。
年青一代鋒芒太露,反而遮蓋了上一輩的風頭,不論是雄才大略的南王宋崖餘,還是宋秋甯,宋釣啄,又有幾個是酒囊飯袋的平庸之輩。相比宋家,同爲大甘世家的唐家就顯得人丁凋零多了,這一輩幸虧出了一個唐夢覺,勉力撐着蜀州唐家,隻不過唐家底蘊深厚,猶在宋家之上,就算這一輩後繼無人,這般龐然大物依舊會按部就班的傳承下去。
“王爺,景陽州有五爺鎮守,兵多将廣,定天王冒進,必然讨不到好處,大公子又親自帶兵斷其後路,說不定這次就能把他留在景陽州,蛇無頭不過是條蚯蚓,牧天狼就算再厲害,到時候也隻能落個殘敗的下場。”典勳昌率先說道。
“是啊,如果沒了他,除非再調遣雲無雁南下,牧天狼袁駿和遲立之類想動我們南府,那是癡人說夢。”都司指揮使匡界略有興奮之意,雖說他們據南府以逸待勞,但是面對威震天下的牧天狼其實心裏都有不安,那可是和草海鐵騎厮殺過的勁旅,不是當年淳親王麾下的蝦兵蟹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