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下到山上要走很遠的路,齊淡如身邊沒有人陪嫁,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轎子裏,跟随這些如狼似虎之輩上了山。楊俊守約,隻因齊淡如說過,拜堂成親之前,他不能掀開蓋頭,不得對她無禮。楊俊雖然有些不耐煩,猜到這是齊淡如故意而爲,賭他能不能忍得了,若是忍不了,在回山的途中獸性大發,她會想盡一切辦法尋死;如果忍得了,進了洞房,這些天壓抑的欲望必要悉數發洩出來,那個時候是他警惕心最弱的時候,自然是她最容易得手的時候。
楊俊答應了,不是良心未泯,隻是有趣罷了。
牧天狼大軍過門不入,消息很準确,那個人已經在宜州境内,和餘州揚南城不足千裏,南王府陳兵披甲,以逸待勞,怕是分心不得。至于鏡州,鏡湖裏裏外外就隻有一個志大才疏的範晏還在不自量力,做這跳梁小醜。
這一次瀛湖山娶親的大喜之事,楊俊非但要辦,而且還要大肆操辦,一洗數月以來惶恐不可終日的窩囊。在知道大甘定天王率軍南下之後,瀛湖山人心惶惶,别看在鏡湖這千八百裏說一不二,沒人敢觸他們的黴頭,但是比起那位縱橫天下的王爺,瀛湖山還是小了,就怕他南下的時候順手來一個登門拜訪。不比鏡州的州府官兵,那些人可都是見過血的狠人,衆賊寇都做好的萬全準備,如果大甘軍隊攻山,他們就躲,八百裏瀛湖山,想找他們出來也不容易,料想牧天狼不能在鏡州待太久。
的确,那個人沒待太久,自鏡湖一宴之後就走了,山上派出不下百餘人或明或暗地打探消息,還将隐于各處的暗樁奸細也都盡數喚醒,最後得知的消息是那個人确确實實走了,沒有在鏡湖多留片刻。
送走了那尊殺神,松了一口氣的時候,也叫這山上的衆賊寇心裏很不是滋味,被人輕視怎麽說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正好借娶親婚宴的機會好好放縱一番。
七焰山位于瀛湖山西山一帶,狀若一朵盛開的蓮花,有六山圍繞着中心的一座山,這山最高,頗像一簇洶洶燃起的火焰,正是七焰山名字的由來。七座山峰極其險峻,但風景卻是極美,山間有怪石嶙峋,百年老松依雲爲伴,翠竹妖娆,樹下繁花綠草終年不謝,三五步之間就有靈藥,百載的丹參何首烏也不罕見,常有煙霞萦繞在樹梢頭和斷崖下,給這座七焰山披上七彩霞衣,猶如仙境。
山澗有水,自群山之間的縫隙中流了出來,地勢起伏,水流極爲湍急,谷中山石如同刀劍聳立,再加上樹木繁盛,幾乎無路可走,别說是人,就連猿猴也找不到路。
這六座山都與中央那座山相連,六道跨空而過的索橋将這七座山連在一起,橋下就是萬仞虛空,谷底不是亂石就是急流,風過處,常人在橋上低頭隻看一眼就覺頭暈眼花,不敢多看第二眼,說是天塹之地一點也不誇張。
成親的地方就在最中心的那座山的山腰,有一片辟出來的空地,建了一座碩大的宅堂,名爲聚義,旁邊立着一杆旗,上書一行字迎風招展:我命由我不由天。字迹龍盤虎踞,張牙舞爪,确有幾分氣勢。
轎子擡進了聚義堂,聚義堂很大,放下四五十張桌子也不覺擁擠。熙熙攘攘,高談闊論,喝酒劃拳,早有等不及的賊寇已經開始尋歡作樂。裏頭的人不多,坐滿了也不過四五百而已,不過有資格進來聚義堂的都是山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在江湖上須得叫得上名号方有資格入内。别的都在外頭,台子上已經擺好了數百****小小的桌子,高矮不一,從遠處看就像叫花子的衣裳,到處打滿了補丁。即便這樣也不能叫這些賊寇都坐下,有些幹脆席地而坐,沒有碗筷,沒有盤子,一隻烤全羊,幾壇酒,就能圍上十餘人在一起放肆怪叫呼喊,稱兄道弟,間或裏再調戲調戲擄上山的村婦,将好好一處仙境弄得烏煙瘴氣,污穢肮髒。
聚義堂正中的頭把交椅上坐着一名男子,微微垂首,少言寡語,一隻手支着下颚,一隻手輕輕撫摸着案幾上的茶杯,冷漠地看着座下這些人,似乎遊離在喧嚣之外,和一衆山賊格格不入。
花轎擡進來的時候,聚義堂中群賊高呼,大呼小叫,楊俊滿面紅光,笑呵呵打着招呼,走上前來,沖正中那名男子拱手一禮,大笑道:“大當家的,你可算是賞臉了。”
男子應了一聲,緩緩擡頭,看着楊俊,眼底閃過一絲冷意,轉即笑道:“二當家大喜之日,我這個做大哥的怎麽也要湊湊熱鬧的。”
“哈哈,大當家的,我這新娶的壓寨夫人可是要我明媒正娶才肯嫁我,還要請大當家的賞臉,當一回證婚人呐。”
“好說。”
“二哥,快叫大夥瞧瞧你這新娘子長的什麽樣,能把二哥迷得這麽神魂颠倒,還不得是天仙下凡啊。”穿林燕韓當站起身來叫道,一臉色相。要說這蘇家寨的寨主夫人他也早有耳聞,上次攻打蘇家寨本就打算先拔個頭籌,會會這位豔名遠播的女人,沒料到被開山虎楊俊先人一步,這心裏還是好生不舍,今個是不能造次,不過等到日後再去求求二哥,等他耍膩了說不得也能叫自己過過瘾。
楊俊當然知道他的龌龊心思,不過絲毫不在意,女人而已,再美若天仙總有膩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