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婦人斷然拒絕。
“爲何?”李落訝然不解,此事于她無損,亦不要她身處險地,隻是哄騙那匪首而已,卻也不料被她拒絕。
“我生是蘇家寨的人,死是蘇家寨的鬼,除了檀兒他爹,此生我不會再嫁他人,更不會讓檀兒爹在九泉之下蒙受屈辱!”
“阿媽,是假的……”
“假的也不行。”婦人生硬說道,“此事關乎娘的名節,不管真假,一旦消息傳出去,瀛湖山大大小小的寨子都會知道,你想讓你爹死了之後還被人指着脊梁骨恥笑嗎!”
蘇檀兒沒想到娘親這般激動,一時亂了方寸,雖知娘親說的有些道理,但是叫她便這樣反駁李落,這麽過河拆橋的事她的的确确做不出來。
李落沉默半晌,明白婦人心中顧忌名節有損,不過反應這麽激烈,隻怕未必全然是名節的事,方才他隐而不宣的挑破婦人對匪首已漸漸少了恨意,約莫是讓她羞惱成怒,使起了小性子,如果當真這麽剛烈,十有八九活不到再見蘇檀兒的時候。
婦人胸口一陣起伏,顯然氣的不輕,蘇檀兒小聲勸說,被婦人好一頓責備,嚴詞呵斥,言下之意嫁人的法子休要再提。李落漠然看着黑暗中的婦人,良久之後才淡淡說道:“剿匪不力是朝廷失責,肅寇責無旁貸,我并未是給自己找借口,此番我部将士進山蕩寇,在婦人眼中是你的名節重要還是我部将士的命重要。”
“那是你的事,與我何幹!”婦人冷漠說道。
“阿媽!”蘇檀兒趕忙叫了一聲,小心翼翼地歉然看着李落。
“确與夫人無關,不過比起爲蘇寨主和寨子裏慘死在賊寇刀下的子民複仇,夫人的名節值幾何?如果不是我和蘇姑娘此番前來,夫人覺得你的名節守得住幾時?是一天兩天亦或是一月兩月?”李落語氣冷了下來,毫不客氣地叱道。
婦人大怒,隻是要防備隔牆有耳,不敢大聲說話,氣得身子微微發抖,好個刻薄無情的年輕人!
“阿媽,王爺,你們别吵啦。”蘇檀兒急急忙忙打了個圓場,以往婦人在印象中最是沉穩,說起來自己的性子随了爹,容易發怒,還容易沖動,但是今夜這樣竟然倒了過來,叫她很難受,心裏發虛,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會發生。
“王爺,還有别的辦法嗎?”
“此法最快。”
蘇檀兒心中明了,大軍南下,意在天南,這瀛湖山不過是順手而爲,他不會耽擱太久,倘若真的要耗費數月之久,說不定他會撤軍,放任瀛湖山的流寇肆虐,直到天南有了定數之後再說。這樣一來快則數月,慢的話就不好說了,說不定數年之久亦有可能。
“王爺,不如你先回來,我和阿媽再商量商量。”蘇檀兒央求地看着李落,他亦心裏有些不痛快,淡淡嗯了一聲,身影一閃便自離開了屋子,臨走之前叮囑了一聲叫她小心些。
過了五更,蘇檀兒才摸回了客堂,進屋之後,李落還沒有睡,她好生尴尬地在地上站了好半天,才嚅嗫着小聲說道:“王爺,阿媽答應了。”
李落沒有說話,靜靜地看着蘇檀兒。蘇檀兒心中莫名一慌,難不成他是惱了阿媽出言不遜,不打算再管蘇家寨的事。蘇檀兒心裏一緊,慌忙上前兩步,噗通一聲就跪倒在他面前,顫聲說道:“王爺,你要是心裏不痛快,怎麽罰我都好,我絕無二話,請王爺别怪阿媽,别不管蘇家寨的血海深仇。”
李落一愣,看着淚眼婆娑的蘇檀兒吓了一跳,連忙将她扶了起來,愕然道:“蘇姑娘快起來,你這是做什麽。”
“王爺,你不怪我阿媽了?”
“怪她?”李落一愣,這才明白過來,展顔笑道,“你多心了,我并未怪她,再者說我與你有約在先,要蕩平此山賊寇的,沒道理半途而廢。”
“真的?”蘇檀兒擦了擦眼淚,欣喜問道。
“自然是真的。”李落微笑道,“不過是幾句責備的話而已,如果連這點氣都受不得,動辄殺人,那我和山上那些賊寇之流有什麽分别。”
蘇檀兒這才松了一口氣,她沒問剛才他在想什麽,問了多半也不會說,隻是莫名間他記起在得知父親死訊時曾寬慰過自己的話,他父母健在,隻不過若是有哪位血親仙去,他卻不會覺得太難過。那個平靜的語氣沒有讓她覺得眼前人的冷血,而是在平淡的一句話裏有無盡的寂寞,讓她有了一種同命相憐的感覺。
再過一個時辰天就亮了,幾人先要離開蘇家寨,之後再悄悄潛回寨子附近。李落寫了一封書信,讓蘇檀兒帶給她的母親齊淡如,數日之後,蘇檀兒趁夜悄然返回齊淡如身邊,掏出李落手書書信,書中言語不多,交代了幾件事,命她不管派什麽人都可以,越隐秘越好,尋來一柄鋒利的匕首藏在身上,再尋一味瀛湖山特有的毒藥,摻入胭脂當中,然後便可經蘇安傳話,說她願意嫁給那匪首二當家。條件有三,第一便是要明媒正娶,讓瀛湖山所有寨子裏的人都知道,也要叫山上的人也都知道;第二是放了關押的蘇家寨鄉民,不可再傷害他們;其三,立誓不得再對蘇家寨起歹心,護蘇家寨平安。
蘇檀兒和齊淡如看得心驚肉跳,隻是匕首倒也還好,她身邊就有,猶是在蘇平身故之後,便一直貼身有一柄利刃,要麽防身,要麽用來自殺,守住清白。但是第二件事卻叫兩人心寒,将那毒藥摻入胭脂水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