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寇爲立威,本意屠盡蘇家寨,後來那個素未謀面的水寇二當家攔住了屠村的水寇,這才叫餘下的鄉民百姓留了一命。但是這個二當家可不盡是良心發現,色欲之心赤裸裸表露無異,要蘇檀兒的娘嫁給他,來換取蘇家寨上下千餘口的性命。
婦人一臉羞憤,猶是在自家女兒面前說起這些事,更叫她生不如死。不過萬幸這匪首不曾用強,而是要她心甘情願的嫁給他,前前後後糾纏了數月之久,平日裏蘇安時不時就來蠱惑勸解,婦人看得真切,所謂大義和忍辱負重,還不是爲了他能坐穩蘇家寨寨主的位子,貪戀權勢而已,更加讓她心灰意冷,如果不是那匪首威脅如果尋死,便叫蘇家寨上下數千鄉親賠死,還要叫遠嫁甯家的蘇檀兒不得安甯。婦人不忍鄉民百姓受苦,更加舍不得蘇檀兒出事,便這樣一日複一日,也不知何時才能到頭。
比起别的山賊水寇,這個素未謀面的二當家的的确确要好很多,當初就是他攔下衆賊寇,蘇家寨才沒有被毀,後來對她也沒有用強,雖說無恥卑鄙,但還算有幾分綠林道義,對蘇家寨照顧有加,比起瀛湖山下别處要好不少。
“阿媽,不能嫁!”蘇檀兒見婦人似乎對那匪首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急忙叫道。
婦人臉不紅,啐道:“你胡說什麽!?我蘇家寨和賊寇深仇不共戴天,我就算是死,也決計不會如他所願。”
李落揚手,燈滅,黑暗中傳來他冷幽的聲音:“殺人不難,難在誅心,沒想到這些賊寇之中也有雅人。”
突然的黑暗讓蘇檀兒心裏莫名一涼,還像小時候那般往自己娘親懷裏躲了躲,小聲問道:“什麽意思呀?”
“今日你身系千百餘人性命,不能死,不敢死,死之一字比活更難,有朝一日如果别人給你一個活着的理由,便也不想死了。到那個時候無須多少人的性命,一個漏洞百出的謊言,不去踩死一株好看的花草,不去殺死一隻自小養大的鳥獸,都會成爲不想死的理由,到了那一日,人未死,但是心早已被誅,所以我說這些賊寇之中有雅人,圖謀夫人美色,卻更喜歡逗弄誅心的過程,恩威并施,若非故意,何須人殺到一半再施恩呢。”
蘇檀兒還好,婦人渾身上下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全身發冷,呼吸凝重,有心駁斥,但是猛然醒覺,自從那天匪首逼迫她不敢死之後,蘇家寨似乎一日比一日強上一絲,看着自己的鄉親偷生一隅,謹小慎微的活着,她就更加不敢死了,因爲她一旦自刎,這些蘇家寨的百姓一定活不了。直到今夜,她好像已經在習慣這種仰人鼻息的日子,越來越多了活着的理由,愈發的不敢死,或者,不願死。
“你怎知道這些?”婦人冷冷說道,卻難掩心裏的驚懼。李落沒有回答,反問道,“夫人可知道這些賊寇盤踞何處?”
婦人一震,握了一下蘇檀兒的手,焦急地問:“你和檀兒想做什麽?”
“阿媽,當然要爲阿爸報仇,還要替寨子裏死去的人報仇雪恨,把這些惡賊都殺幹淨。”
婦人心頭一緊,急忙說道:“你們……這可不是玩笑,稍有不慎,檀兒,你讓阿媽一個人怎麽活!”
“阿媽。”蘇檀兒有苦難言,重重說道,“人家真是大甘的王爺。”
婦人瞥了暗處的李落一眼,嗯了一聲,應該信了十之一二,如果是甯家也許有可能,但是區區一個蘇家寨,萬萬是攀不上那般高枝的。
聽她的語氣,應該還是沒有盡信,李落意不在此,問及賊寇落腳的七焰山,一問才知道上山也不容易,山下的匪寇和山上的匪寇是彼此分開的,如果沒有匪首準許,山下的賊寇不得上山,而山上的賊寇等閑也不會下山,如此一來,山上山下便會斬斷不必要的聯系,就算山下生了事端,一時半刻也不會暴露山上衆賊寇盤踞之地的虛實,這夥人果然小心的很。
倘若真是這樣,尋找知曉山上虛實的人,再或者擄走幾個匪寇,嚴刑逼供倒也有成事的機會,但是這樣一來勢必要多耗費時日,尚且記挂嶺南一事,無論如何在瀛湖山都不能待得久了。
婦人勸說李落和蘇檀兒莫要魯莽行事,報仇不成,萬一再把唯一的親生女兒再搭進去,到時候就真的無顔去見九泉之下的蘇平了。
李落隐在暗處,雙目一眨不眨地看着婦人,忽然開口:“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夫人可否應允。”
“什麽事?”
“鬥膽請夫人嫁人。”
兩女一滞,婦人嬌軀微顫,顯然是盛怒之下,隻是顧及女兒顔面沒有發作罷了。蘇檀兒很尴尬,爹才過世不久,他竟勸娘嫁人,若非知道他不會無的放矢,第一個就要上前理論。
“阿媽……”蘇檀兒急忙攬住婦人,忙不倏問道,“王爺,你這是何意?”
“請夫人答應匪首求親,我欲借成婚之日,四方賊寇來賀之時揮軍而上,将山上的賊寇一網打盡,永除後患。”李落誠顔一禮,和聲說道。
婦人熄了幾分怒意,寒聲說道:“我念你是檀兒知交,剛才說的話姑且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