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檀兒遙遙看着,雙目發紅,一雙拳頭攥的發白。在寨口那條進出的唯一道路上多了好些個不屬于蘇家寨,而且建造的雜亂無章的屋子,不時有人進進出出,粗略望去也有數百之衆,手中都拿着兵器,不用猜都知道定是山上的賊寇。
“這些惡賊!”蘇檀兒恨聲叱道。
“姐姐,這就是你的山寨嗎?”離淺予小聲問道。蘇檀兒點了點頭,臉頰不由自主的抽動起來,那是怒到極緻,欲将噴發的模樣。李落看了離淺予一眼,此子莫名其妙的混了進來,路上雖然乖巧,隻不過眼見就要進寨,倘若她動了别的心思,一番算計可就付之東流了。
離淺予好像沒有察覺他審視的目光,握緊了拳頭,氣咻咻地在胸前揮舞着:“姐姐,我幫你把這些壞蛋都趕出去!”
蘇檀兒揉了揉她的腦袋,說了聲好,但是顯然沒有往心裏去,隻當她是同仇敵忾,若叫殺人,她還是個孩子呢。離淺予扭頭看着李落,脆生生說道:“爹,咱們幫姐姐趕跑這些惡人吧,好不好,我們村子裏好些年了都不敢出來,就怕被壞人發現,日子過的可艱難啦。”
李落沒有答應,隻是看着她,方才一言,與其說是義憤填膺,倒不如是說在給他表明心迹,她與賊寇不是一路。
蘇家寨所處之地一面背山,一面臨水,怪石嶙峋,倒是好看,卻沒有路,隻有一條路連接南北可供出入,此際他們就在南山門附近的密林中藏身,打量着把守蘇家寨出入之地的水寇。
“我知道一條小路,很隐蔽,到了晚上我們趁夜從那邊進去。”蘇檀兒小聲說道。李落想了想,輕輕搖頭,“不妥,既然蘇家寨已有人生了異心,這些隐秘之事或許早被賊寇探得,我們若去,極有可能會自投羅網。”
“那咱們怎麽進去?”
李落一指南山門,平聲說道:“從那裏進。”
蘇檀兒嘶了一聲:“這,不會有什麽危險吧?”
“燈下易黑,既然賊寇的三當家有心恢複瀛湖山往日模樣,這買賣往來必然不會禁止,寨子外松内緊,進去不難,難的是進去之後的事,你可曾想到這蘇家寨有什麽人是你絕對可以信任,哪怕是命都舍得?”
“我阿媽。”
李落一滞,白問了,她的心思除了她娘恐怕也就是她爹,“進去之後再說,走吧。”
“現在?”
“嗯,走吧。”李落當先下了山,挑着擔子往蘇家寨走去。路上有人走動,俱都行色匆忙,大多數都低着頭,偶爾擡起頭也是小心翼翼地看一眼,然後急急忙忙地避開眼神,就連呼吸聲都刻意壓低了許多,皆是一副如履薄冰的樣子。間或裏有行人神色淡然,固然外表衣着看來與這些鄉民百姓沒有分别,但是呼吸沉穩,顯然是氣定神閑,不是水寇的奸細便是已經投靠了水寇,有恃無恐之人。不過從刻意的裝扮和路過時若有若無的偷偷打量,理該是奸細多些,不想這個翻江龍如此謹慎,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果然,進去寨子不算太難,這些把守入口的水寇比起路上遇見的那一撥竟然更好些,不難說話,也沒有爲難他們,粗略驗明幾人身份,查明不曾攜帶兵刃異物便叫他們進去了。
往裏走的時候,蘇檀兒一直低着頭,若非李落半攬着她,恐怕她會暴起發難。
擁擠雜亂的屋子一共有二三十間,每一間屋子的門口都有一根木樁,每根木樁上皆用鐵鏈拴着一個人,衣衫褴褛,餓得皮包骨頭,在地上蜷縮着,沒有一個站得起來。李落留神看了幾眼,卻是這些人的腳筋悉數被割斷了,起不了身。鐵鏈自琵琶骨穿了過去,從後肩胛骨出來,也不知道困在這裏多久了,但見鐵鏈穿透身子的地方已經發黑,流着濃水,更滲人的是有幾具上頭有蛆蟲在緩緩蠕動,望之欲吐。
門口的屋檐下三三兩兩聚着這些烏煙瘴氣的水寇,手裏拿着吃食,大聲呵斥着,卻是叫這些被綁在鐵鏈上的人學狗叫,若是有人來,哪個叫了,便扔給他一塊幹癟發黴的饅頭。更有那惡毒心思的水寇故意将吃食扔在黃白之物上,騷臭難忍,隻是餓得狠了,便是這樣也要撿起來擦去上面沾的穢物,狼吞虎咽的塞進肚子裏去,隻叫路人爲之側目,心寒之餘便是憤懑,不過卻敢怒不敢言,匆忙逃開。
除了這些被綁在柱子上的鄉民,一衆水寇還奴役着寨子裏的婦人,老少都有,上了年紀的便要伺候他們端茶倒水,年紀小些的下場更爲凄慘,衣不遮體的比比皆是,光天化日之下便行這呷戲肮髒之事,一旁還有惡賊助威叫嚣,朗朗乾坤之下污穢橫流,便是羅刹鬼蜮也不過如此。
好歹将蘇檀兒拉走,若是多留片刻,隻怕她是如何也忍不下來,那些被鐵鏈拴着當豬狗的就有往日相識,不乏蘇家寨中的年少英郎,鎖了琵琶骨,隻能這樣生不如死的苟活着。
“蘇……檀兒,小不忍則亂大謀,萬事有我,這個仇我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