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掃了她一眼,眉頭微微一皺,淡淡說道:“現在我有三個籌碼。”
“可是你沒有我了呀。”女孩眯着笑眼開心地說道。李落沒有應聲,風狸躺在地上嘟囔道,“揀了芝麻丢了西瓜,公子你被騙啦,那個小丫頭片子才是最要緊的一個人質,他們幾個加起來也不如她有用。”
李落沉默數息,平聲說道:“一個換我們兩人,下山之後,事關今日之事我可應諾絕不會洩露半句。”
“哼,死人才最能保守秘密。”竹竿黑袍人陰冷說道。
“這麽說來你定要與我分個生死。”
“青丘隐世多年,不被世人知曉,祖訓不可違,你若不能成我青丘族人,那就隻有死路一條,或者,”竹竿黑袍人語氣森寒無比,“你将我們都殺了。”
李落輕輕哦了一聲,目光瞥了瞥藏在人後的女孩,女孩一驚,急忙縮回腦袋,還真怕他魚死網破,拿她第一個來祭那支竹竿。李落嘴角綻出一絲古怪的笑意,輕聲念出四個穴道,之後就閉口不言。竹竿黑袍人冷哼一聲:“故弄玄虛……”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女孩驚叫一聲,帶着哭腔,“姥姥!”
竹竿黑袍人一驚,忙不倏喝問:“淺予,出什麽事了?”
“我身體,身體裏好像多了一道不屬于我的真氣,它……是他!”女孩魂飛魄散地盯着李落,這會哪還有剛才天真無邪的模樣,宛若見鬼一般望着他。
李落冷然回道:“如果隻是平常的孩子,說話的時候就連你口中尊稱爲姥姥的老太婆也不敢插言,而故意說這些話,無非是要我放松戒備,好叫他們三人露出破綻,爲我所趁,進而舍下你将他們三人擒爲人質,如此心機,如此狠毒,想來在青丘你也不是尋常人家的孩子,隻不過用他們三人的性命換你一人可活,你難道沒有一點恻隐之心麽?這還是年幼,倘若你長大成人,離開瀛湖山,這天下間還有何人能制?生死在你眼中沒有對錯,隻餘利弊,我豈能放心讓你留存于世。”
“你!?”竹竿黑袍人心中大寒,萬萬沒有想到他這麽難對付。
李落擡起衣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方才在我制住你的時候,你一共在我身上下了七次毒,一次比一次烈,如今我這身衣服怕是沾上就會要人的命。”說罷,他看着竹竿黑袍人平聲說道,“你隻教了她術,卻沒教她什麽是道,世上天縱奇才不知凡幾,但不管再怎麽天才了得,當要先活得久。我沒有耐性,人你放還是不放!”
竹竿黑袍人沉默不語,場中局勢驟然倒轉,如今哪怕他手中沒有一個人質,自己也已經沒了和他分生死的本錢。就在李落說話的時候,女孩臉色慘白,小小的身子不住發抖,嘴唇鐵青,滿臉是汗,卻是咬着牙沒有出一聲。
風狸怔怔地看着李落,眼神格外古怪,像一隻餓了好多天的小奶狗突然看見有奶的娘一樣,李落隻掃了一眼就忙不倏别過頭沒敢再看,太過滲人了。
“你想怎麽樣?”數息之後,竹竿黑袍人終于服軟,壓抑着怒火忿然開口。
“放人。”李落面無表情,“我和山上的賊寇之流并無淵源,你等的栖身之地我也不在意,放人之後,大道朝天,各走一邊。”
竹竿黑袍人深吸了一口氣,問道:“淺予呢?”
李落漠然看着女孩,平聲說道:“這次暫且隻是一個教訓,日後行事少一分戾氣,能活的更長,還有我勸你一句,殺一人未必見得你有多厲害,能活一人才叫本事。”
女孩呆呆地看着他,一時似乎忘了身上的疼痛,片刻之後忽然從黑袍人身後走了出來,直直走到他身前。竹竿黑袍人身形微動,就聽女孩輕喚一聲:“姥姥……”那竹竿黑袍人便自站定不動,隻是一雙眼睛卻還死死盯着李落。
女孩忍着痛,歪頭看着他,忽地抿嘴一笑,唇如蘭芷,朱、軟、細、香、甜,而後伸出一隻蔥白柔荑,輕輕在他身上拍了拍,也不知她做了什麽,就聽她溫和說道:“毒解啦。”
“多謝。”李落沒有因爲她年幼而有輕視之心,以平禮相待。女孩一愣,忽然覺得心裏怪怪的,以前在青丘時人人敬着她,護着她,但是多半都是因爲她的身份和天賦,還從來沒有一個人像他這樣用這種平等的語氣和她說話,恐怕在他心裏自己還是像一個小惡魔多些呢。
“現在你可以放了他們嗎?”
李落收起竹枝,他不怕青丘族人反悔,隻是蠱毒之術詭異難防,不過如果毒不倒自己,大不了再抓一次。
“我帶你們下山,下山之後我爲他們解毒,你再替我解開體内的異種真氣。”
“淺予!”
“姥姥,現在我們沒有和他讨價還價的餘地。”
李落略微吃驚地看着眼前女孩,心性收放自如,的确讓人忌憚。
“好,依你。”
“一言爲定。”女孩淺淺一笑,指着地上的風狸,“那你背着她,我帶他們下山。”說罷搖了搖鈴铛,蘇檀兒和甘琦幾人搖晃起來,神智還不曾清醒,被她操控着一腳深一腳淺的往山下走去。李落抱起風狸,難得她臉紅了一下,輕輕閉上眼睛。他心無旁骛,淡然回頭看了一眼竹竿黑袍人,跟着女孩下了山。
到了山腳起先他們落腳的那個小屋前,女孩分别在蘇檀兒幾人的口鼻處塗抹了少許白色的黏稠膏藥,片刻之後,竟有一條小小的白線蟲子從幾人鼻子裏爬了出來,鑽進藥膏之中,直看得他寒氣大冒,如此手段當真匪夷所思。風狸不知道是害怕還是覺得惡心,閉着眼睛,睫毛微微抖動,倒叫他好生驚訝,今晚的她格外柔弱。
“好了。”女孩眨了眨眼,“你沒中毒,不必解啦。”
李落點了點頭,拱手一禮,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