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落和甘琦正打算暗中出手的時候,那幾個手裏提起火把就要扔向屋子的賊盜忽然像喝醉了酒一樣東倒西歪地晃了起來,數息之後,一個個倒在地上,臉色赤紅,形如煮熟的螃蟹,氣息紊亂急促。到了這個時候還沒完,在衆目睽睽之下,他們一個個擡起手死命的扼住咽喉,口中發出一陣陣聽不清楚的呓語,手上青筋差點跳了出來,顯然施出了全身力氣,要把自己活活掐死。眼珠高鼓,滿是血絲,不多時,都一個個口吐白沫,兩條腿在地上胡亂的掙紮着,但是手卻沒有絲毫松開。
蘇檀兒幾人倒吸了一口涼氣,難道真的是山神顯靈。一衆賊寇雞飛狗跳,哪還敢再打這間破屋的主意,紛紛四散而逃,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跑出去沒多遠,就聽見暗處一個接一個噗通倒地的聲音,前後不過半刻,這屋前就安靜了下來,篝火散落各處,火苗搖搖欲墜,更增了幾分陰森。
李落心裏微微一沉,這背後弄鬼之人的手段着實高明,至少自己看不破他們是如何出手,想要離開恐怕也不容易。就在他尚不及傳音甘琦的時候,身邊的檀兒幾人搖晃了幾下,竟也昏倒在地上,甘琦悶哼一聲,低聲說道:“公子,霧裏有古怪。”說完之後一頭栽倒,不省人事。
李落大驚,一時輕敵,竟然連甘琦都中招了,但是他沒有昏厥的迹象。如果隻是甘琦一人,他有把握帶她離開這裏,再多一個蘇檀兒應該也不難,但是這裏還有三個無辜鄉民,不能棄之不顧。就在甘琦昏倒的一刹那,他拿定主意,先靜觀其變,甘琦幾人隻是昏倒,和場中那些自己把自己活活掐死的賊盜不同,呼吸平穩,暫無性命之憂,等隐藏在背後的人現身。
他靠在擔子旁裝作昏迷的模樣,眼睛微閉,冰心訣心映外象,留神場中異狀。不久之後,篝火無人添柴,漸漸黯淡下去慢慢熄滅,隻有幾根發紅的殘肢斷臂,冒着嗆人的煙味。
夜裏沒有風,但是霧卻動得很快,而且極其黏稠,将這裏團團圍了起來,就連數丈外的那間小小屋子也看不清楚。屋中有雕像,要麽是邪神的香火廟,要麽就是什麽人立的祠堂,但是這個地方前後無遮無擋,既不藏風,也不納水,是一處孤地,風水上叫孤寡之地,大概的意思就是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孤零零的,留不住風水,貧瘠非常,乃是絕地,連個陰煞地都算不上,簡單說來就是連鬼都不拉屎的地方。
在這裏修着一間祠堂小廟,本身就透着詭異,隻是這些賊盜哪裏懂這些,說不定惹了什麽不幹不淨的東西。
四周一片寂靜,過了好久也不見有什麽動靜。李落暗自狐疑,難道是自己猜錯了,真有精怪顯靈瞧着這些賊寇礙眼,将他們一網打盡?忽然,曠野中傳來一個清脆的鈴铛聲,出現的很突然,聲音聽起來不大,但是好像就在耳邊,聽得清清楚楚。
這搖鈴铛是什麽意思?李落暗自皺眉,今夜所遇聞所未聞,不過心中一定,既然有鈴铛聲,那就不是孤魂野鬼,但是搖着鈴铛到底是要幹什麽?
他沒有狐疑太久,在第三聲鈴铛響起的時候,地上那些自己将自己活活掐死的山賊水寇竟然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臉上還是血凝之後的黑紫顔色,舌頭耷拉在嘴邊,眼眶凸了出來,有的還流着血,沒有完全幹結在臉上,随着身子晃動,一滴一滴的掉在地上,着實可怖,讓他也不由得心裏一緊,背心有些寒意。
第五聲鈴铛聲響起的時候,這些死去的山賊水寇都已經站了起來,宛若遊屍,比鹿野那伽的異鬼還不如,蹒跚着在腳下一尺見方的地上扭來扭去,很像傳說中的僵屍。
李落很疑惑爲什麽自己沒事,如果是毒那還好說,畢竟體内還殘留有吞天獸的丹液,但是甘琦不會這麽輕易中招,起霧之時他已聽不到甘琦的呼吸聲,顯然已經閉氣,不過還是中招了,而且倒下的先後也不慢了蘇檀兒幾人多少。如果不是毒,爲什麽自己還能清醒。而且最叫他心驚的是不管是不是下毒,能将賊寇毒死,但自己一行七人卻隻是暈倒在地上,沒有傷及性命,這般手段也算得上匪夷所思了。
就在他沉吟之際,第六聲響了起來,而後中年漢子和鹘村兩名青壯漢子的身軀微微抖動,好像被一股不屬于他們力道推了一下。
第七聲,中年漢子三人站了起來,第八聲,蘇檀兒動了一下,第九聲,她也站了起來,第十聲,沒有動靜,甘琦一動不動,第十一聲,李落想了想,不好叫背後那人搖鈴铛沒點動靜,便自己站了起來,學着蘇檀兒和眼前一衆賊寇的模樣,在地上打着轉,很是憋屈。第十二聲,甘琦微微動了一下,但是并未站起來,暗中的鈴铛聲已經有些急促散亂,沒了輕靈,變得澀啞暗沉起來。第十三聲幾乎就緊跟着第十二聲響了起來,李落心中一動,覺得還是把甘琦拉起來爲好,探手淩空一抓,正是擒龍引鳳的絕學,将她半托半拽地拉了起來,随即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松了一口氣的歎息聲。
自來隻聽過人歎氣,沒聽過鬼也會,但是精怪就不一定了,不過一個會歎氣的精怪,似乎也沒那麽兇惡。
數息之後,有衣袂破空聲傳來,似乎還有竊竊私語的聲音接踵而至。少頃,這些歪歪扭扭的人群當中冒出幾個黑影,不高,最高的一個才隻到李落肩頭。頭上都戴着一頂三尺方圓的鬥笠,帽檐下挂着許多鈴铛,搖來晃去,但是出奇的沒有一隻鈴铛發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