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等她回答,中年漢子就接了一句,深以爲然地說:“檀兒,你是該多聽聽甯公子的話,不說三從四德,但也不能讓婆家和姑爺笑話咱們蘇家寨不懂禮數吧。”
李落一滞,蘇檀兒臉更紅了,偷看了他一眼,心裏沒來由的生出一股罪惡感,連忙低頭不言不語,隻是這個怎麽看都是很聽話的模樣。中年漢子還叫他多多擔待,而後善待她雲雲,讓李落百口莫辯,唯有苦笑不語。
風狸走了好一陣子,遠處女子的驚叫聲也微不可聞,漸漸消失。李落輕咦一聲,有些不對勁。早前他與風狸商議,暗中出手但不傷人,助女子逃入密林,到了那裏再尋機甩開這些匪盜,照理說這個時候應該是女子逃走,匪盜追趕的動靜,怎麽會這麽安靜。
李落看了甘琦一眼,甘琦微微點頭,正要去找風狸,忽然群寇當中有人嘀咕了一聲:“怎麽起霧了。”
剛才還沒有霧,但是這會貼着地面陣陣迷霧滾滾而來,氣勢洶洶。李落也愣了愣神,轉頭看着蘇檀兒幾人,問道:“瀛湖山的霧原本就是這個模樣?”
蘇檀兒張了張檀口,别說,自己還真沒注意過以往瀛湖山上起霧時是什麽模樣,但是好像沒這麽快吧。
這霧有些眼熟,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就在念頭轉的一刹那,忽然曠野的黑暗中傳來一聲輕笑,詭魅,帶着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冰冷。蘇檀兒一滞,背心一寒,咽了一口唾沫:“是我聽錯了嗎……”話還沒有說完,又是一聲輕笑,但是這次是在一個截然相反的方向上,而且比第一聲離衆人要近很多。
這一聲很多人都聽到了。屋子裏大踏步走出來幾個人,其中就有背着鬼頭刀的大漢,睜着一雙牛眼四下打量,張口就罵:“他娘的,什麽人裝神弄鬼,給老子出來!”
四下一片寂靜,笑聲沒了,不知道是不是被這個兇神惡煞的賊寇頭領吓跑了,但是霧卻越來越厚,尤其是貼着地面的有一尺多高,濃得發白,像是踩着雲,頗有幾分羽化登仙的意境。
一衆賊寇說說笑笑,一點也沒有放在心上。李落臉色微變,看來今晚恐生變故。細查之下,這些霧裏似乎沒有什麽蹊跷,隻是平常的霧氣,不過操縱的手段很精妙,與鹿野那伽的漫山大霧有異曲同工之處。
大漢罵罵咧咧說了幾句,裹了一下衣裳,正打算進去屋子裏,忽然又有一聲輕笑。這一次笑聲近在咫尺,場中諸盜齊齊變色,大漢神色一緊,大叫道:“是誰,站出來!”一雙三角眼在人群中掃來掃去,一副欲将擇人而噬的兇狠模樣,隻不過若是兩條腿不發抖,倒是能添幾分戾氣威煞。
身邊一個水寇戰戰兢兢地說:“頭,好像是從屋子裏傳出來的。”
“屋子裏?”大漢抓起鬼頭刀,大叫一聲,跳進屋中左右查看,除了地上一個瑟瑟發抖的女人外,這裏并無旁人。大漢陰恻恻地看着癱坐在地上的女子,吼道,“是你!”
女子悲鳴一聲,急切地搖着頭,示意不是自己發出的笑聲。大漢盛怒,眼中冒火,冷冰冰地看着她,尋思要不要一刀砍了這個娘們,又怕後半夜寂寞,正在思索的時候,忽聽屋外一衆賊盜齊齊驚叫,大漢一惱,罵道,“鬼叫什麽!”
“雕像,雕像……”
大漢一臉疑惑,擡頭瞥了一眼屋子正中靠牆,那尊不知道是人是妖的雕像,摸摸腦門:“雕像?破泥墩子一個,有啥好看的。”
“頭,雕像剛才笑了。”一個賊盜不知道是哭還是笑,顫抖着指着屋子裏的雕像叫道。
大漢頭皮一麻,忙不倏擡頭望去,隻見那尊雕像的眼珠子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朝下看了,就盯着他,嘴角朝上,挂着一絲詭異非常的笑意。
大漢大叫一聲,連滾帶爬地從屋子裏跑了出來,心驚肉跳地看着那尊雕像。然後,在衆人驚駭欲絕的目光中,雕像的嘴角翹的更高,眼睛動了,就盯着屋子外的一衆匪盜。
别看這些賊盜平日裏耀武揚威,但是遇上如此詭異的情形,也不比常人強到哪裏去。大漢擠進人群之中,驚魂未定,那女人也掙紮着想往外爬,可是不知何故怎麽爬也爬不出去,似乎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拉扯着她,将她禁锢于這間殘破寒酸的小屋之中。女子擡頭,一臉凄然,拼命伸着手,想叫外面的人拉她一把,可是誰也不敢近前,然後眼睜睜看着她一點一點被拽入屋子深處。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山神顯靈了!賊盜盡皆大亂,蘇檀兒幾人也大驚失色,不過離屋子還有一段距離,不曾看到雕像詭異的模樣,但是瞧着衆匪驚魂未定的模樣,也不由得寒氣直冒。
李落臉色如常,他一向不信鬼神之說,再者說了,遇到稀奇古怪的事多了,活人死人,還有活死人都見過,雕像會笑多半是有人弄鬼,至于精怪,他倒是不信的。
他不信,但是這些賊盜卻信。讓他們欺壓百姓還好,若叫他們和山神精怪爲敵,恐怕還沒這個膽子。不過水寇之中不乏刀頭舔血之輩,殺人見紅,自然不會輕易被吓住。大漢臉色猙獰,心裏一發狠,仗着人多勢衆,穩住心神,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放火燒了這間破房子,管它是什麽山神精怪,一把火下去也得化成灰。
“兄弟們,放火,燒了這破屋子。”
李落目光微凝,這把火多半燒不死背後弄鬼之人,但是屋中還有一個無辜女子,大火之下未必能活。向甘琦使了個眼色,趁亂取幾人性命,将這些賊盜吓跑不難,事後都推在精怪身上,一了百了,這場霧和這幾聲鬼笑當真來的及時。
風狸行蹤不明讓他心神不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