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漢子停下腳步,臉色發青的看着李落和蘇檀兒,不消說,前頭敢這樣縱情放肆不會是别人,隻能是山上下來的水寇。
“姑爺,檀兒,怎麽辦?繞過去?”
李落微微揚眉,極快說道:“來不及了,你們不要說話,我來周旋,莫要露出破綻。”話音剛落,就聽道旁一株大樹上傳來一聲口哨聲,一個尖利的聲音驟然響起,“弟兄們,有招子。”
一陣嘩然,還有一陣雜亂無章地奔跑聲,轉眼之間,一群手持利刃的草寇一擁而上,口中呼喝連連,看樣子聲勢駭人,不過都隻是些烏合之衆,雖有三十餘衆,但是對李落幾人夠不上威脅。不過鹘村三人何時見過這樣的陣勢,吓得腿都軟了,隻想丢下扁擔往回跑,卻被風狸堵在了後頭,就是這一耽擱的工夫,這些賊寇就湧上前來,将七人團團圍住。
領頭的是個袒胸露背的壯漢,一口黃牙,臉上不知道是汗還是泥水,肮髒不堪,斜着眼打量着吓破了膽的幾人,冷笑連連。一把厚背鬼頭刀就扛在肩上,倒是有幾分山大王的模樣。
一個黑臉草寇叫嚣喝道:“什麽人鬼鬼祟祟,報上名來!”
李落深吸了一口氣,裝作敬畏害怕的模樣,輕聲說道:“我們是楊山澗的,下山賣草藥。”
“楊山澗?娘的,怎麽沒聽過。”黑臉草寇一臉狐疑,一雙賊眼上下亂竄,裏裏外外地打量了好幾遍。那眼神讓蘇檀兒好一陣惡心,若非幾人都已喬裝,三女此刻都是貌不驚人的尋常鄉民裝扮,說不定還會生出什麽事來。
楊山澗确有這麽個村子,比鹘村還要小,散落着幾十戶人家,以前和鹘村有過來往。水寇橫行之後,這個村子就躲進了大山更深處,一年也不會出來一次,被水寇碰上的機會很小。李落沒說鹘村,是怕給鹘村惹上麻煩,也沒有胡亂編造一個名字,這些水寇盤踞瀛湖山不是一年兩年,萬一真叫他們知道,露出馬腳,到時候功虧一篑。
果然,一個身形消瘦,面目呆闆的男子湊到領頭的大漢耳邊說了幾句,李落功聚雙耳,聽到那人在說的确有這麽個村子。大漢咧嘴皮笑肉不笑地看了衆人一眼,喝道:“搜!”
一衆賊寇惡狼般一擁而上,跑的最快那個還揚起一腳踢向李落,甘琦眼中一寒,差點忍不住出手,卻見李落似是慌張,将擔子一橫,擋下賊寇一腳,借勢倒在地上,草藥散落了一地。衆賊寇兇神惡煞般将捆好的草藥全都挑開,亂七八糟的扔在地上,不過倒是對李落幾人沒有在意,幾個面黃肌瘦的山野刁民,不值得他們動手。
擔子裏裝的都是草藥,沒有别的異物,更無甚油水,賊寇罵罵咧咧,還沖着李落吐了幾口口水,氣得蘇檀兒險些炸了肺,低着頭一言不發,生怕一擡頭讓他們瞧見自己眼裏的殺氣。
黑臉賊寇走到李落身前,陰恻恻地怪叫道:“把身上值錢的玩意給大爺掏出來,省得爺一會還要摸屍。”
李落很順從地将懷裏的所有東西都拿了出來,何來什麽值錢之物,都是臨行前帶在身上的幾張幹糧而已,低聲說道:“我們最值錢的就是這些草藥,沒有别的。”
其餘幾人也都照着他的樣子掏出懷中之物,拿出來的莫不都是幹糧和水壺,再無他物。黑臉賊寇大惱,身旁有幾個草寇哄笑:“烏鴉,快找找看有沒有能起死回生的靈藥,下次挨刀子嚼上一口,好得快。”
黑臉賊寇氣急敗壞,不過眼前情形見過不止一次,這些出山賣草藥的大都窮得叮當響,身上除了幾張大餅就沒什麽油水可刮。耳旁哄笑聲愈加放肆,黑臉賊寇啐了一口,擡腳将李落手中大餅踢飛了出去,罵罵咧咧地抽出刀比劃起來。蘇檀兒心中一緊,中年漢子更是提起了心,大不了和這些賊寇拼了。
這時,那個領頭的大漢叫了一聲:“烏鴉,你他娘的跟幾個土包子厲害什麽,丢人現眼,三當家說了,叫我們不能竭……娘的,記不住了,就是少殺人,把他們殺光了,你去山上采藥嘛,省點力氣,等着下次官兵來攻山的時候多弄幾顆人頭,沒準三當家一高興,還能賞你一個娘們。”
衆賊哄笑,黑臉賊寇罵了幾聲晦氣,也就沒再找幾人的麻煩。李落心中一動,這些賊寇雖說目不識丁,不過這當家的幾個匪首頗有幾分見識,看樣子是打算長期據守瀛湖山。
大漢上前幾步,故作姿态地拍了拍李落肩頭,大聲說道:“隻要安分守己,咱們就是自家人,好好采藥,咱們不會虧待你們,這以後日子肯定會越來越好。以前官府和他們的爪牙奸商狼狽爲奸,打壓藥價,你們辛辛苦苦采藥才能換幾個錢!現在不同了,有我們給你們做主,他們就不敢騙你們,這瀛湖山滿山都是寶貝,何愁不能吃香的喝辣的。但是你們要是不安分,小心大爺的鬼頭刀不長眼睛!”
李落趕緊答應一聲,見他老實,大漢也懶得理會,這裏是瀛湖山,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不怕有什麽幺蛾子,招呼一聲,耀武揚威地揚長而去。
等一衆賊寇走後,李落蹲下将地上的草藥撿了起來,中年漢子幫忙,花了小半個時辰才将這些草藥盡數歸攏好。日頭已經落山了,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中年漢子看着李落,壓低聲音問道:“姑爺,還往前走嗎?”
兩名青壯已經打起了退堂鼓,這次逃過一劫,下一次可就未必了。
“蘇家寨快到了。”李落看了鹘村三人一眼,直言道,“如果你們就此回轉,我怕回去的路上也不安全。”
三人臉色皆是一僵,往前走會遇上水寇,但是往回走也有可能遇上賊人,旁的不說,就是路口那些木樁和木樁上的死屍,就讓他們沒有膽子再走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