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漢子驚疑不定地看着李落,問道:“姑爺,你想幹什麽?”
李落也不隐瞞,直言回道:“我想去蘇家寨。”
婦人和中年漢子齊齊驚呼一聲,婦人神色慌亂,急忙勸阻,現在的蘇家寨就是龍潭虎穴,等着他和蘇檀兒自投羅網,去了就回不來。中年漢子倒是不曾勸阻,剛才雖然慷慨激昂,但是真到要去的時候,這心裏着實有些打鼓。
蘇家寨在瀛湖山山腳諸多山寨中地位特殊,再加上和鏡州甯家的關系,寨子裏定有水寇埋下的暗樁,一旦有風吹草動,必然會第一時間将消息傳給山上的賊寇。蘇檀兒很想去,她想知道阿爸是不是真的被水寇殺害,還有阿媽生死未蔔,總要親眼見過才能安心。
婦人不停的勸阻兩人不能冒險,還叫蘇檀兒趕緊從水路離開瀛湖山,等風平浪靜之後再回來,無論如何也不想他們去蘇家寨妄自丢了命。在婦人的勸阻聲中,李落也明白了她心中所想,她的确是怕蘇檀兒魯莽行事,白白送了性命,而另外一面他們如果要去蘇家寨,定要讓中年漢子引路,如此一來,一旦蘇檀兒的行蹤被水寇知曉,她或許能因爲特别的身份留下一命,但是中年漢子必死無疑。人,總有私心,這也無可厚非。
許是婦人的喋喋不休惹惱了中年漢子,他呵斥一聲:“好了,别說了,聽檀兒和姑爺怎麽說。”
李落略作沉吟,道:“姑丈隻需送我們進蘇家寨便好,其餘的事不用插手,到了蘇家寨之後我和檀兒會先找到她的母親,之後再看是走是留。”說完之後他微微一頓,坦然回道,“實則我們也可以避開水寇耳目,潛行返回蘇家寨,不過我想親眼看一看瀛湖山下的水寇到底成了怎樣的氣候。”
中年漢子眼中精光一閃,壓低聲音:“姑爺,你說實話,是不是打算報仇雪恨?”
李落和顔一笑:“那是官府的事,我和檀兒最緊要的是救她母親出來,别的事,容後再說。”
中年漢子哦了一聲,雖說有點遺憾,不過也在情理之中。中年漢子早就下定了決心,别說是假借送藥之名,讓他們混進蘇家寨,哪怕要與這些水寇拼死一搏也沒什麽不可以。婦人見幾人心意已決,勸阻無用,好在隻是送他們進去蘇家寨,進去之後李落便讓中年漢子自行回去,不必等他們,這樣一來兇險就小了許多,也就應允下來,隻是臉上的憂色不曾少,反而更濃了。
中年漢子出屋去到各戶人家,言明自己要去送一趟草藥,有願意去的就一起去,不願去的也可将草藥交給他,一并挑出山賣了換錢。村子裏守望相助,皆是如此。
有不少人都勸他不要去外頭,山外兵荒馬亂,賊寇橫行,别藥沒送出去,人再出點什麽好歹。中年漢子笑了笑,沒多說什麽,打定主意要去山外,順帶打聽消息。
村長點了兩名身強力壯的漢子随他一起上路,好有個照應,把這些草藥賣了,換些各家的用度。山裏清貧,草藥不值錢,别的諸如鹽巴反倒緊缺,水寇封山,好些人家都已經沒了鹽,少米少油,會不會被水寇殘殺不一定,但是再不出山,他們就得先悶死在這山谷之中。
中年漢子和兩個青壯鄉民挨家挨戶收拾草藥,大略有個數,到時候回來還得把帶回來的東西再按斤兩分給各家各戶。李落和蘇檀兒站在屋檐下,兩個人誰也沒有出聲,好一陣子沉默。婦人生了火,早前谷中村落沒有炊煙,便是怕給不知道藏在哪裏的賊寇看見,惹來禍事。但眼下他們要出山,路上怎麽也得帶些幹糧,生火做飯,竟也成了逼不得已。
“剛才……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蘇檀兒低聲歉疚說道。李落看着她,數息之後拉過來一條凳子,示意她坐下,自己也坐在長凳的另一端,“若是勸你留一絲希望,這種話誰都可以說,如果到時候再失望,隻怕你會更難過。”
“嗯,我知道阿爸是什麽樣的人,就算我不嫁到甯家,他也不會和這些賊寇屈服投降的,我隻盼着阿媽還好。”蘇檀兒抱着膝蓋,低着頭呢喃說道,“如果,我是說如果,阿爸也還在,哪怕是受些苦,都好的。”
李落和聲應道:“我父母尚都健在,所以我很難體會子欲養而親不在的悲傷,方才你哭的時候,我自己便在想,如果有一天我的雙親不在我會如何。”
李落的話讓蘇檀兒生出興趣,呆呆地看着他,問道:“你會傷心?難過?還是……”
李落蕭索一笑:“在我想的時候,我心裏竟然沒有一絲悲傷和難過,隻怕真到那一天的時候,我會忘了流淚的滋味。”
“啊!?”蘇檀兒低呼一聲,愣愣地看着他。李落展顔一笑,道:“蘇姑娘,如果你母親尚在,我一定會救她出來。”說完轉身去了屋裏,留下她在屋檐下發了好一陣子的呆。
鄉民不比麾下将士,收拾完備足足花了大半天的工夫,等把草藥收攏一處,用竹簍莎草捆紮停當,天已經黑了,啓程隻能等明天一早。李落并無異議,當天夜裏,和蘇檀兒悄然出村,和谷梁淚幾人見了面。
甯泰一臉擔憂,蘇檀兒神色黯然,隻說自己無礙,不過阿爸可能已經被水寇殺害了。甯泰聽罷,愣了半晌,細聲勸慰,甯家一定不會坐視不理,定要水寇血債血償。
谷梁淚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蘇檀兒兩人,低聲問道:“你要去蘇家寨?”
“嗯,這是最快的法子,這個村子避世已久,不知道水寇的動向,偶爾得知的消息還都是在數月之前,用處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