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軍要務,前軍探路,中軍行兵,後軍殿後,負責後勤糧草。前軍爲遲立所率,後軍是袁駿,固若金湯,實在不用李落操多少心。巧了,錢義率中軍騎探馬前行,獵了幾隻鮮活的野味,命将士送到李落帳前,夜裏無事,風狸架了一堆篝火,将野味剝了皮洗幹淨,中軍騎不缺擅長燒烤烹饪的好手,就見倪青倪白笑嘻嘻的幫着風狸把拔了毛的野味放在杆上烤着。不一會,肉香味就飄了出來,油滴落在火堆上,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引得人食指大動,風狸已經咽了好些口水下去,若非旁邊有谷梁淚,得裝會矜持,要不然早扯下來一條腿抱着啃了。
野味的香氣飄進了馬車,數刻之後,馬車裏的人約莫是按捺不住饞意,難得離開了馬車,和鞠蕊一道走了過來。
呼察冬蟬見到下了馬車的人,吃了一驚,臉上露出訝色,倒吸了一口涼氣,不由自主地将目光飄向靜靜坐在火堆旁不知道在想什麽的李落身上。谷梁淚就坐在他身旁,顯是已經知道馬車裏人的身份,并未有太多異色,淡淡一笑,卻沒有說話。
呼察冬蟬捅了捅身邊的倪青,小聲問:“她怎麽在這?不是聽說那個啥了嗎?”
倪青臉色一變,嘶了一口涼氣,小聲回道:“郡主,我哪知道這事呀,小點聲,别叫人聽見了。”
牧天狼衆将認得素和圖雲的不多,不過中軍騎倒是有不少人認得她,先前離開卓城前李落早有叮囑,見狀也不驚訝,隻是這氣氛卻比方才僵硬了幾分。要是被人知道李落帶素和圖雲出城,隻怕就坐實了那些傳言,到時候文人墨客、史官文臣的口水都能把他淹死。
素和圖雲走到火堆旁,應峰趕緊讓了個地方,搬來木樁讓兩人坐下。鞠蕊道了一聲謝,攙扶着她坐在李落對面。素和圖雲輕輕拂了拂發絲,看着燃起的篝火,目光卻穿過火焰,無聲無息地落在他的身上。
這種小動作自然瞞不過谷梁淚的眼睛,她看看兩人,李落還在發呆,也不知道是真呆還是假呆,老僧入定一般,着實讓她好笑,不過心裏多少還是有些酸楚。哼,她那麽害你,傷你,到最後你還是放不下她,我被人算計,你就敢叫人堵了紅塵宮山門,還傳出什麽定天王令,好叫整個大甘武林看笑話,真是太可氣可恨了。
生氣歸生氣,隻是性子溫婉,不會說什麽傷人的話,氣氛太過尴尬,李落不開口,别人說也不敢亂說,再這麽下去,火堆上的幾隻野味就要烤焦啦,沒看風狸的眼珠子裏都快冒火了,口水咽的比夜枭還鼓噪。
“一直坐在馬車裏怪難受的,多下來走走吧,這裏沒有外人的。”谷梁淚柔聲說道。
素和圖雲茫然看着李落身邊這個做男兒裝扮,俊秀的有些過分的人,能坐在他身邊,自然是他最親近的人,可是自己不曾見過,聲音很好聽,讓人不由自主地生出好感。
“你是?”
谷梁淚沒有帶面紗,這是第一次和素和圖雲以真面目相見,美目中滿是好奇和疑惑。風狸抽了一下鼻子,饞着口水說:“王妃啊。”
素和圖雲一怔,和鞠蕊兩人齊齊低呼一聲,臉上的表情更加精彩。王妃?李落的王妃先後有四人,第一個是原太傅之女淩依依,後被他一紙休書休出了棄名樓,再後來娶的正妃是一個江湖女子,自己見過的,相貌奇醜無比,隻看過一次就不想在看第二眼,後來她也去過棄名樓,見過那個奇女子,不過每每相見都是帶着面紗,不以真面目示人。再後來就是一門雙娶親,一個是骨雅王族的壤驷寶音,壤驷葵兄妹的姑姑,還有金玉滿堂漱家的千金小姐漱沉魚。這兩人她都認得,漱沉魚還是她許配給他的。如此說來,那麽這個人就隻能是李落的正妃,在大甘李家族譜中造冊記載的江湖女子,記得她應該是叫谷梁淚,可她不應該是相貌不堪入目麽?
“你是谷梁淚?”素和圖雲很吃驚,這才覺得她說話的聲音有些耳熟,和記憶中那個恬靜素雅的身影有幾分相似。
“嗯。”谷梁淚笑着點點頭。
素和圖雲美目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心裏五味雜陳,有一股莫名的痛楚和難受。原來如此,她暗自凄然,難怪自己自诩容貌驚爲天人,在後宮之中豔蓋群芳,不管是萬隆帝,甚或是慧王,都拜倒在自己的美色之下,隻有他,親近有之,卻從無觊觎之心,原來在他身邊早有一個比自己還美的人陪着。
“你騙得我……我們好苦。”素和圖雲苦笑一聲,這心裏是什麽滋味,就隻有她自己知道。
李落好似才回過神來,定定地看着素和圖雲,忽然,便覺身上一緊,左右一看,甘琦、風狸、重泉、參天、杜鵑還有紅塵宮諸子殺人一樣的目光悉數都盯在他的身上,如果目光如劍的話,這會他多半已經是個血人了。
額頭微微見汗,倒不是後悔帶她南下,而是擔心身邊人心有芥蒂,不理睬他。急忙扭頭一看,谷梁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裏有玩味和狡黠,獨獨沒有嫉妒。他便即釋然,灑然一笑,輕輕點了點頭。經曆過那麽多的事,尤其是洛桑山事出之後,再見時谷梁淚那一句我殺了你,自己便也不活了,雖然聽着心驚肉跳,但是那份的情義卻已經刻在了兩個人的骨子裏,鹿野那伽山下,當他以死入局的時候,便也想的是死則同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