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遺诏豈是随便什麽人打開來看的。”淳親王李承烨冷漠地喝了一聲。英王暗罵一聲,若非同宗同祖,說不定連他的祖宗都問候上了,沒看出來我不願打開這一紙遺诏麽。
李落面不改色,看了一眼英王懷裏的塹龍寶盒,又瞧了一眼一臉冷然的淳親王,淡淡一笑道:“不如父王你來打開這個盒子?”
淳親王哼了一聲,沒有應聲。李落從英王懷中接過塹龍寶盒和鑰匙,略微掂量了掂量,将鑰匙插了進去。英王疾呼一聲:“九弟!”
李落看着英王,英王臉色數變,末了沉聲說道:“小心些。”
李落展顔一笑,颔首示意,一隻手輕輕施力,盒子發出一聲清脆的哒哒聲,在安靜下來的寝宮之中突兀地響了起來。素兒炙熱地望着便要掀開盒子的李落,忽然,他的手微微一頓,轉頭看了一眼素兒。她吃了一驚,忙不倏收回目光,隻不過他那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很讓人捉摸不透。
盒子打開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起,換言之,都在他的一雙手上。李落長身而立,沒有和旁人一同閱覽先帝遺诏的打算,翻了翻盒子裏的遺诏,很平靜地看完之後,輕輕将盒子扣了起來。擡頭一看,就見殿中所有人都在齊齊望着他,目不轉睛。
李落微微一笑,和聲說道:“倒也沒說其他,隻是叮囑英王繼位大典,擢升晉王爲彥林閣學士,賜七竅玲珑令。”
此言一出,殿前無人應聲,這遺诏似乎在衆人意料之中,又似乎是在意料之外,至于内外,無外乎一心而已。英王心中一動,算是落下心頭一塊大石。剛才聽到遺诏前的确有幾分擔憂,萬一父皇遺诏,另立他人爲天子,到時候這事可就不好辦了,萬幸沒有大纰漏,至于擢升老十爲彥林閣學士,執掌七竅玲珑令,這父皇的打算是要将滿朝文臣都交給晉王照看,雖說心裏有點不痛快,但是也在情理之中,畢竟比起李落的文武雙全,自己行事一向還是莽撞了些。
還沒有登上天子之位,區區一個彥林閣,舍得!他舍得,旁人未必舍得。
慧王高叫一聲:“沒了?”
“沒了。”
慧王猛地站起身來,目光如炬,死死盯着他。李落淡然一笑,将塹龍寶盒托在手掌上,目光平靜,不帶一絲煙火地看着他。慧王心一沉,神色數變,卻沒有說話。
“聖上遺诏,茲事體大,你一個小輩如此兒戲,像什麽樣子,成什麽體統!”淳親王李承烨忍不住大聲呵斥道。此言一出,倒是頗得殿中不少人的贊同,李落方才的做法的确太過随意,先帝遺诏,得閑不可輕辱視之,如果不是因爲他是大甘九皇子,人臣之首,方才這番模樣治他一個蔑視皇權之罪都算輕的。
“左右都是看,若是對一份遺诏畢恭畢敬,倒不如皇上在世之時多幾分孝心。”
“好膽,聖上梓宮靈柩之前如此大逆不道,真以爲聖上不在,這世上就無人能治得了你麽!”淳親王大怒,起身手指李落,厲聲苛責。李落和顔一笑,并未将淳親王的責備之言放在心上,看着手上的塹龍寶盒,數息之後,緩緩說道,“聖上遺诏,還有誰想看?”
“皇兄遺诏,本王定要一字一字地看。”淳親王大步流星走了過來,伸手欲将抓過塹龍寶盒,李落伸手一攔,平聲說道,“父王稍候片刻。”說完之後,沒有理會淳親王鐵青的臉色,揚聲喚道,“還有誰?”
英王神色一動,剛準備起身,忽然手臂被一旁的晉王死死拉住,低聲叫道:“皇兄,不能看!”
英王一怔,不解地看着一旁臉色慘白,額頭盡是冷汗的晉王。李玄憫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澀聲低語:“七哥,不問不看不說,千萬别去看那封遺诏!”
李玄憫的樣子不像是故弄玄虛,英王思忖良久,忽然想到什麽,臉色也變了一變,和晉王兩人一臉震驚地看着鎮定自若的李落。慧王眼神數變,雙拳緊握,恨不得此刻就打開塹龍寶盒,取出遺诏,将之昭告天下,也許峰回路轉别有乾坤。但是隻要盒子上有那一隻手在,開與不開和看與不看,這卓城之中就隻有他一個人說了算。慧王很想看,不過他知道踏出這一步的結局是什麽,就算在先皇遺诏中白紙黑字地寫着是他慧王繼位大統,隻要他不願遵從這封遺诏,這就是一張廢紙,最大的用處就是讓自己死的更快,再無其他。
所以他忍住了,指甲生生刺入手掌,鮮血滴了下來,幸得這連心的痛楚才讓他抑住心頭那一縷貪念。
慧王沒有上前,李落略顯驚訝,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原本以爲他定然不會錯過最後的一線機會。不過換言之,眼前這位恨不得叫自己死的親生父親,大甘的淳親王,卻還不如慧王看得通透。許多年前狄傑曾言淳親王雖有領軍之能,不過心胸狹窄,最難容人,如今看來太師倒是一針見血,連自己的兒子都容忍不了,這世上怕是沒幾個人能叫他心平氣和了。
“還有誰要看?”李落微微垂目,不含一絲感情地問道。衆人小聲議論,照理說這份遺诏最該看的人是英王,最有資格名分的人也是他,至少比起将遺诏握在掌中的李落而言,他才是大甘的儲君,如無意外,萬隆帝殡天之後的新皇。
不過讓衆人吃驚不已的是英王竟似沒有一點想去看這份遺诏的打算,唯有垂首而已,對這封遺诏漠不關心,要麽,就是他信得過定天王。
過了片刻,跪俯在人群之中的太師狄傑輕咳一聲,緩緩說道:“老臣不才,若王爺準許老臣同觀聖上遺诏,聖上所書老臣當秉承臣子之義,以傳喉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