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梁淚茫然四顧,上一次是他把她丢了,這一次是她丢了他。呼察冬蟬也跟了上來,眉頭緊鎖,眼前發生的事已經超出了衆人的理解,非得是山野異志的小說中才會有這麽匪夷所思的事。
“王妃,大将軍呢?”呼察冬蟬急道,說完四處搜尋,可是除了這柄不知道藏在這裏多少年的石錘,再沒有半點頭緒。中軍騎諸将四下奔走,人的的确确不見了。
谷梁淚深吸了一口氣,輕聲喚道:“郡主。”
“哎,王妃。”
“馬上傳令,返回卓城。”
“啊?那大将軍怎麽辦?”
“這裏用常理難以度測,他一定會回來的。”谷梁淚低頭看着手裏的一柄鳴鴻刀和一把血劍,就算他一時回不來,血璃也一定會再來找她。
“牧蟬郡主,這裏太邪門了,還是先出山再做商議,那些黑衣人已經撤走,可能會對我們不利。”流雲棧凝聲說道。
衆将士都沒有動,李落蹤迹全無,軍心卻還沒有亂,靜候呼察冬蟬傳令。說實話,呼察冬蟬有點心慌,讓她沖鋒陷陣可以,做決斷就有點難爲她了。
“嘿嘿,放心,你們的大将軍死不了。”姜寒憐突然插了一句話。衆将齊齊盯着姜寒憐,她吐了吐舌頭,神色除了吃驚,倒也沒有太多慌張。
“寒憐,你知道什麽?”
“太虛幻境啊,我以爲是老祖宗留下來騙人的玩意,沒想到真的存在,太不可思議了。”姜寒憐也知事關重大,沒有賣關子,“我從來沒見過,隻是從陰陽家典籍裏看到過,那是介乎陰陽之間的幻境,神秘莫測,非虛非實,是古時大能所創,如果陰陽家的記載沒有錯的話,照理說不會是爲了要人命的,大多是留下什麽衣缽傳承或者驚天秘密的那種,運氣好的話,等王爺回來說不定還有意外之喜呢……你們别這麽看着我,我真的是第一次見,就是……就是和太虛幻境很像,除非再打開太虛幻境的大門,找是找不到的。”
衆人皆是沉默不語,如果不是今日所見,換成往常,隻當這是哄小孩的玩笑。
谷梁淚思量片刻,此間最着急的莫過于她,可是他不見了,還有他麾下将士,還有呼察冬蟬,她不得不爲他記挂的事操心,勉強定下心神,柔聲說道:“先離開這個洞窟,出了山再說其他。”
呼察冬蟬也想不出别的辦法,找也找了,衆目睽睽之下,就這麽大的地方,除了姜寒憐口中所說的太虛幻境,着實不知道還有沒有别的解釋,隻好下令命衆将士先撤回鹿野那伽山頂。
清晨,和煦的微風從遠處的青翠茶山上吹了下來,掠過正潺潺流淌的溪水水面,蕩起陣陣波紋漣漪後,再拂過兩岸青青的翠竹和嬌豔桃花,于是在風裏就有了一絲清香,吹過了長滿青苔的小橋,吹過了流水,吹過了沿岸青石闆路旁的人家,最後輕輕依偎着那些走在晨光中的人身邊打轉。
他坐在溪水邊,記憶裏這個地方叫“上陽村”,村子中間有一條蜿蜒穿過的清水溪流。溪水很清澈,水流也很平緩,除了在茶山腳下的源頭那裏有一處深潭外,沿途河灣最深的地方都不過膝蓋,平日裏許多孩子都會在這水中玩耍。
小溪的名字叫小陽溪。
小陽溪裏中有很多卵石,大大小小、奇形怪狀的都有,常有些無名的灰色小魚在石頭縫隙間遊動着,悠然自得地嬉戲玩耍。溪水兩岸多有青竹桃樹,在這個春光明媚的時節,正是一年中風光最好的時候,竹葉青青,桃花粉紅,彼此纏綿着倒映在清澈水面中,恍如一幅絕美的山村畫卷,美不勝收。
他看着看着,原本迷茫的表情漸漸變得通徹起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張嘴打了個哈欠,臉上露出心滿意足的微笑。然後起身拍拍屁股,目光向周圍望去,這一個在清晨裏甯靜的村子,是他前世今生居住的地方。
信步而歸,聽着三兩清脆鳥叫,遠處幾聲雞叫,溪流兩岸鄉民的院落次第出現,略顯雜亂,卻也有幾分沒有雕琢的鄉野悠然氣息。他回來的時候,上陽村裏已經有人起身出門,在村中走動着。在小陽溪邊的路上遇上了好幾個人,見面都是點頭笑着打了招呼,看起來這裏的人很熟悉他的樣子。
就這麽走了一段路,前面的小石橋下,青石闆路和溪水之間有一棵大槐樹,枝繁葉茂,微微斜着身子,樹梢從岸這頭一直垂到了岸那頭。在樹下一塊大石頭上,坐着一個身着蓑衣的漁翁,手持釣竿正在溪水中垂釣。
他路過的時候往魚籠裏一看,果然空空如也,不由得笑道:“老殷,跟你說了多少次,這溪水太淺,魚兒太小,長不大,也釣不着。你要想釣魚,就去村外的大陽河,要不就累點爬上茶山,到西邊的月諸湖那裏去,那種地方才能釣到大魚。”
這段話說的很自然,好像在記憶裏早就知道這個漁翁的名字和以前自己對他說過的話。
漁翁有些木讷地轉頭看了一眼,是個一臉病容的男子,看不清楚年紀大小,好像很老,好像又不算太老,慢慢地道:“這溪中有大魚,我見過的。”
他哈哈一笑,随手将腳邊一塊石頭撿起來丢進溪水中,隻聽噗通一聲,水花濺起,蕩起一陣水波,然後笑着對漁翁說道:“我在這裏住了這麽多年,除了那些石頭縫裏的小魚,從來就沒見過這水中有大魚,你這是瞎扯吧?”
漁翁也不生氣,隻是搖頭,然後又重複了一句,道:“玄樓,我沒騙你,這水裏真有魚,釣着釣着就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