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想來就來吧。”李落淡然回道。吉布楚和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他的自信從何而來。
“霧退過鹿野那伽,你有什麽打算?”
“草海各部如何?”
“三言兩語說不完,你派來跟在我身邊的手下都知道,讓他告訴你吧。不過我倒是覺得相柳兒這些年處心積慮的按兵不動是在布一局棋,現在霧退了,騰出來的時間裏我猜該到她收網的時候,這個女人手段了得,心也夠狠,能成大事,你要小心。”
李落看着一臉嚴肅的吉布楚和,本來聽着還有一絲好笑,忽然臉色微微一變,這些年在他眼裏相柳兒受制于草海諸部,雖說沒有誤事,但也是磕磕絆絆。曾幾何時,竟然都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開始輕視那個險些數次要了自己命的蒙厥撥汗,想到這裏他毛骨悚然,若非今天吉布楚和點醒,自己都不知道原來對她的戒備和警惕之心如此之低,多年前自己不止一次的說過一日外敵平息,就是他和她分出生死的時候,現如今自己忘的差不多了,她是不是還記得?
看着李落的表情從淡然到凝重,從凝重到驚愕,再從驚愕到冷冽,複而清明如初,吉布楚和眼中閃過一絲連李落也沒有察覺到的異芒,數息之後,輕輕的笑了一笑。
“她來找過我。”
“送你走還是請你留?”
“留。”
“哦,呵呵,看來她已經要對草海那些反對她的聲音下手,或者已經下手了。王爺打算走還是留?”
“我本意南下。”李落沒有隐瞞的意思,“但有人要我留下來。”
“咦?除了蒙厥撥汗還有别人讓你留在這裏麽?”
李落點了點頭,但沒說叫他留的人是血璃。吉布楚和思索片刻,輕聲說道:“如果以你們大甘的天下作爲一個棋局,大概是在你們的都城争輸赢;如果再算上漠北的草海,還有太陽盡頭的那些國度,你們都城裏發生的事就不算什麽啦。”
“若以漠北西域,大甘東海爲局,何處争勝負?”
“就在這裏呀。”
“十萬大山呢?”
“什麽十萬大山?”
“天有兩極,一北一南,北有極北,南有天涯,極北淵雪,天涯盡處的天火,南北對峙,何故這勝負隻在鹿野那伽的南和北呢?”
吉布楚和聞聲笑道:“你還說你不知道哩,不過在天涯盡頭發生的故事是另一個傳奇,王爺可不是主角哦。我也不知道詳情,隻是很多年前有船從很遠的地方來過草海,從那裏流傳過一些斷斷續續的故事和傳說,和這裏沒一點相似,卻有千絲萬縷的關系。不過對王爺而言,還是把心思用在眼前吧。”
問歸問,李落素有決斷,但不是剛愎自用之輩,從善如流也還算做的不錯,吉布楚和讓他莫問,他就不問了。如今已有兩個人意有所指的讓他留下,李落心中已有定計,隻是卓城還得再晚些時候回去。
宋無缺和唐夢覺都要走了,這一次聯軍北上,和異鬼交手的次數不少,但真個做生死之戰的卻沒有,頗有點虎頭蛇尾的意思,說不得叫好些人感慨遺憾,就連宋無缺和唐夢覺多少都有點意猶未盡的感覺,不過相柳兒相贈的那些錢财和草海獨有之物也算讓衆人不虛此行,隻是對如宋無缺和唐夢覺這般人物,這些财物看在眼裏多少有些受之有愧。
對李落而言,戰隻是非不得已,如果能不戰,帳下兒郎活着回去就好,所謂功業,對一向淡泊青史留名的他來說還不如少死幾個人有用。
唐宋騎兵南歸,幾人辭别,唐糖戀戀不舍,平添了黎安南幾分憂色。宋無缺和唐夢覺不得不走,這裏畢竟離嶺南和蜀州遠了些,縱然不想走,終也留不下,不過他們人雖然走了,但是卻都知道一件事,鹿野那伽的事遠遠沒有結束,而且隻是個開始。
此刻李落認定了相柳兒的用意,要大甘聯軍北上相助是爲其次,草海鐵騎的實力原本就已足夠,她的首要目的是叫諸人眼見爲實,知道極北深處的異變,再将這個消息傳出去,隻是沒有料到李落誤打誤撞竟然當真解開了這片迷霧的秘密,将一場料想中腥風血雨的戰争化解于無形之間。
隐憂還在,不過是押後了時辰。
李落人留了下來,不知道算不算給相柳兒面子,但連同他在内,隻留了不足萬人,其餘的人都在時危和付秀書的帶領下返回了掖涼州立馬關,剩下赫連城弦和呼察靖幾将,還有中軍騎的将士。相柳兒看過之後默不做聲,不知道是不是惱了李落,反正有好些日子沒和他說過話。
流雲棧也沒走,還有魔門迷情宗的皖衣,照理說大隐于市與魔門勢同水火,不過李落瞧着這兩位各自門派的翹楚弟子竟然相處的很融洽,極爲投緣,就差着搓香結拜了,很是叫他驚訝。他留,谷梁淚自然也不會走,和漱沉魚陪在他身邊,血璃成天催促着李落趕緊啓程去鹿野那伽,李落暫未應允,直到從相柳兒處傳回消息,鹿野那伽山上山下再無異鬼的蹤迹,相柳兒才命人通傳他一聲,請他率領大甘将士同去鹿野那伽。此行前往,除了他所率牧天狼将士之外,尚有幸存的骨雅族人,另有一支草海鐵騎,人數約莫在三萬餘衆,人雖少了些,但從軍容鼎盛處瞧較之牧天狼越騎營有過之而無不及,領頭的是個沉默少言的年輕将領,赫連城弦打聽過,叫谷宸,是蒙厥年輕一代的一位悍将,智勇雙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