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甘朝廷問責隻是後話,我想知道撥汗爲何一定要我留在鹿野那伽。”李落沉聲說道。
“因爲這隻是開始。”相柳兒一言既出,帳中衆人都安靜了下來,霧散的喜悅早已沉澱了下去,極北鎮族此番折戟沉沙,但沒有傷及根本,鹿野那伽的霧散了,隻是極北雪原的霧還在,誰敢斷言鎮族遺民操控異鬼不會在将來卷土重來。
“撥汗要我留一個月?一年?還是十年?”
“若是我說,我倒是願你此生都留在草海。”相柳兒平靜說道,這一次不單是大甘諸人,就連草海幾人也都微微失色,神色古怪的看着堂中兩人。
呼察冬蟬冷哼一聲,小聲嘀咕:“做夢!”
“王爺不必急着做決定,我等你,不管你們最後作何打算,我都視諸位是草海的朋友。”說完,相柳兒颔首一禮,率衆離去。
等她走了之後,宋謀摸着胡須,皺眉道:“這個蒙厥撥汗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衆人面面相觑,都有些雲山霧裏。
“宋公子,唐兄,你們怎麽看?”
“她會不會有别的算計?”唐夢覺看着李落,言外之意李落明了,說不得相柳兒是打算将他們困在草海,圖謀大甘的天下也說不定。
李落輕輕搖頭:“應該不會,她如果想對天南諸地不利,不用留我們,号令草海諸部圍殲我等更容易些。”
“草海兵多将廣,動辄就能調動百萬雄兵,也不差我們這點兵馬吧,古怪。”宋謀若有所思,誰也沒有挑破這層窗戶紙,相柳兒想留的也許并不是大甘的軍隊,而是想留下李落。
“這件事須得從長計議,宋前輩,黎先生,我們同爲草海之客,你們又何嘗不是我的客人,是走是留,非我一言能定,不如各自商議一番,若是想走,不必顧及我。”
宋無缺幾人也知道李落不是客氣,皆答應下來,各自離去,商議後事。等衆人都散了,中軍帳裏就隻剩下牧天狼自己人,時危沉聲說道:“大将軍,隻怕留不得了。”
“你是說卓城來的退兵令符。”
“已經第七道金令了,一道比一道急,卓城那邊都在等大将軍回去。”時危說完之後頓了頓,“不管是想讓大将軍回去還是不想讓大将軍回去的,都在等着大将軍定奪。”
“雲帥怎麽說?”
“雲帥倒是沒說什麽,沈先生有傳信,大将軍想回就回,有事耽擱的話就先辦完這裏的事再說,若有差遣,知會他和雲帥一聲就好。”
李落輕輕一笑,身邊沒了殷莫淮,萬幸還有沈向東在,卓城再亂也不至于翻了天。
“那大将軍的意思是?”
“留不是不可以,異鬼突然消失總是讓人有些不踏實,極有可能他們在密謀一個更大的危險,而且草海如今的局面隻怕不比大甘強到哪裏去,萬一有變,我們也能及時應對,就算我們左右不了局勢,但是至少也可以讓雲帥和唐宋諸子百家早些準備,免得猝不及防,隻不過……”李落沉吟不語,躊躇不定。
“那要留多久啊?就像大将軍剛才說的,異鬼一天沒動靜,我們等一天,他們要是十年沒動靜,難道還要等十年。”呼察冬蟬是最不想留在這裏的,慫恿李落下令,撤軍南下。李落苦笑不已,她擔憂的何嘗不是自己擔憂的,此刻的相柳兒是否坦誠相待,說實話,他仍有懷疑。
“你們先各自去忙吧,容我先想一想,晚間咱們再行商議。”
諸将告辭離帳,李落一個人靜靜的待着,思量眼前諸事。帳簾一動,有人進來,牧天狼裏能不告而入中軍帳的除了血璃就隻有她了。李落看着眼前倩影,心中一暖,癡癡的看着,直瞧的來人臉都紅了卻也沒有移開目光。每一次,無論怎麽看都覺看不夠的。谷梁淚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放下手裏的盤子,柔聲說道:“吃點東西吧,冬蟬都向我抱怨好幾回了,說你吃也是一頓,不吃也是一頓,長此以往身子怎麽吃得消。”
“嘿嘿,她一個長水營主将,盯着我吃不吃飯做什麽。”
谷梁淚白了李落一眼:“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人家關心你,你還挑剔什麽。”
“有你關心我就夠了。”
谷梁淚俏臉一紅,嗔怒道:“油嘴滑舌,吃還是不吃,不吃我拿走了。”
“吃!”李落連忙呼道,接過盤子。過了半晌,谷梁淚嬌呼道:“吃呀,你總瞧我做什麽,我又不能當飯吃。”說完之後,忽覺言辭輕浮,一張臉紅的幾欲滴血。李落本想說秀色可餐,看着看着就飽了,隻是谷梁淚素來臉皮薄,這話要是說出來,她定要好幾天不理自己了。
李落連忙一整顔色,正襟危坐,低頭看了一眼盤子裏的飯菜,是大甘常吃的米粥,還有兩碟精緻的小菜,約莫是她細心準備的,心頭就是一熱,總覺得這鼻子也有些酸了,正打算狼吞虎咽的時候,忽然腦門一疼,很疼的那種,疼的堂堂牧天狼的主帥都忍不住慘呼一聲,捂着腦門望向門口,就看見血璃一臉陰森的壞笑着,手裏還颠着一塊果核,冷哼道:“一臉色相,一準在琢磨壞事,該打。”
“你!?”李落氣急。
“我怎麽了?”血璃瞪了他一眼,施施然的溜達過來,探頭一看,酸溜溜的說,“怎麽不見你給我熬粥。”
李落腦門上印着一個碩大的紅印子,血璃下手沒輕沒重,換成旁人,說不定得叫這果核砸個頭破血流。谷梁淚心疼了,伸手揉了揉李落腦門,轉頭看着血璃,一臉責備的說:“你下手怎麽這麽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