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怅然無語,用世俗所謂道德良善之心去說服血璃怕是無用,别看她眼下和藹可親,隻是性子頑劣了些,不過當她拿起血劍的時候,就連見識過屍山血海的他也免不了心驚膽寒,現如今的模樣十有八九還是看在當初極北一行兩人同生共死和他手中這把鳴鴻刀的情分上,營中中毒的這些人死活在她眼裏,約莫沒有幾錢的分量。
須得換個法子,李落一臉誠懇的說道:“你是不是太白之主?”
“那還用說。”
“我雖不算生在太白一族,但好歹也和太白一族有淵源,承蒙族長大人厚待,許我執掌一柄戰刀,所以這麽算我也是半個太白族人,他們雖與族長大人沒有瓜葛,不過他們卻都是我的生死之交,總歸和你也有淵源吧,若是見死不救,他們自然不怪族長大人,但定會怪我,難道族長大人忍心置我于不仁不義的境地?”
血璃冷笑道:“你要挾我?”
“不敢,隻是望族長大人念在一族之情,給我留些許顔面,好歹我也是個将軍,我若有面子,豈不是也是族長大人的面子。”
“啧啧,你是不是以爲我睡的久了,腦子睡傻了?”血璃冷冷瞥着李落道。
“怎麽會,若你是傻子,那我臉上豈能有光。”李落誠顔回道,“若是能解此毒,日後太白一族若有差遣,我定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真的?”
“此言不虛。”李落朗聲說道,“就算沒有這柄鳴鴻刀,你也不是太白一族之主,我說過的話也作數,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何況還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呵呵,一諾千金,你就沒做過背誓棄諾的事?”
李落微微一滞,想了想,輕聲回道:“年少時我常許諾,仗着家世豐厚,又有些權勢,少有空口白話的時候,不過年歲越長,許下的事便也越難,倒不是說這些事有多難做,隻是時常會有身不由己的時候,直到後來有一次,我曾許下一諾,卻騙了一個人,傷了她的心,自此之後我就很少再許諾了,如果許諾,便也隻許我做得到的。”
血璃眨了眨眼:“女人?”
李落笑了笑,略有苦意:“是。”
“好生養不?”血璃根本不管那人是誰,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事。李落啞口無言,興許好生養吧。
“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不給你點面子,顯得我這個主人太小氣。”見血璃不再提當衆喚她爲主人的事,李落微微松了一口氣,不過倘若她不松口,說不得自己也隻能當着衆人的面叫她一聲主人了。
“多謝血璃姑娘。”李落恭敬一禮,血璃對這些稱謂倒是不在乎的很,招了招手,示意讓他過來。李落走近之後,血璃擡了擡下巴,順着她的目光望去,那是放在案幾上的一盤子點心,苦笑無語,自然知道她是什麽意思,随即便将桌上的點心捧到血璃眼前,原以爲她會自己動手,豈料人家隻是張嘴,可半點沒有伸手的意思。李落好生無奈,沒法子,隻好撿起點心送進了血璃口中。血璃大快朵頤,一會指示李落倒水奉茶,一會叫他捶腿捏肩,好生舒坦,卻叫李落如芒在背,不自在的很。
在吃完了最後一塊點心,血璃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小巧的舌頭,看着空無一物的盤子遺憾的說:“先吃個三分飽吧。”李落汗顔,這一大盤子點心,莫說自己,約莫武塔都能吃個五分飽,沒想到進了她的口,竟然還隻是個三分飽,沒想到除了性格古怪,她還這麽能吃。
“那不是毒,是蟲子。”
李落一凜,洗耳恭聽。
“很早以前在極北鎮族之中有一姓擅長驅蟲,蟲子不分大小,大的在外頭養着,小的随身養着,有些幹脆養在自己身上,要多惡心就有多惡心。而且這些人很陰險,也很小人,我最瞧不起他們……”話說到這裏,血璃便順着自己如何瞧不起他們,他們行事又是如何猥瑣不入流,苛責描述之詞如滔滔靈河之水連綿不絕,李落屢屢想要打斷回歸正題,竟然連插話的機會都沒有,說着說着,血璃一頓,一副很受傷很責怪的表情看着他,“你不是要救人嗎,這都什麽工夫了,怎麽還關心這些事,真是的……”
李落瞠目結舌,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呢,不過随心所欲也是她的本性,如此說,認了就是,非要理清曲直隻會越陷越深。所以他很誠懇的賠罪緻歉,血璃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這噬魂蟲就是當年鎮族族人擅養的一種毒蟲,個頭極小,如果分散開肉眼根本看不見,最陰險。鎮族族人吹噓這蟲子以人的魂魄爲食,進了人體内就會吸食魂魄,然後隻剩下一具空殼,像一具行屍走肉,聽憑噬魂蟲主人的命令行事。不過依我看那隻是鎮族族人自己吹噓罷了,哪有那麽神奇,要麽就是他們也不知道這蟲子到底是什麽來頭,說不定就是蟲子在人身體裏又吃又拉,糞便和口水沒準就有毒呢,不管怎麽說,惡心是肯定的,所以後來他……那個人決定要放逐鎮族的時候我也沒說什麽,反正我一直也沒喜歡過鎮族,活着不招惹我也行,死幹淨也沒什麽不好,就那樣吧。”
李落感慨萬千,她說的話語氣很平淡,沒有炫耀,沒有誇大其詞,隻是說了一件約莫在她眼裏看來不值一提的小小事,但聽的人卻不如她那般平靜,一言可決生死,一喜一怒可斷一族興衰,當年的太白一族勢盛如斯,就算不能橫行極北,但也不會差多少了。
“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也沒發生什麽事,我們就找上門,好言相勸叫他們離開極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