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是常等,除了結果好壞不說,等的時候各人自有各不相同的心情,高興的、期盼的、多疑的、憧憬的、憂愁的、無聊的、不懷好意的、色欲熏心的……諸般種種,總歸叫等字一詞變得豐富多彩起來。
李落也等過,也被許多人等過,等的滋味有時甜有時苦,有時酸,有時五味雜陳。
如果一個人經常等,那麽他就應該在等的時候多琢磨些别的事,若是渾渾噩噩,豈非是白白耗費了這些光陰。
李落在等的時候很安靜,隻有血璃很不耐煩,踱來踱去,如果不是怕給他添麻煩,縱然千軍萬馬,沒準她都已經闖進去了。
這一等就是半個多時辰,相柳兒才帶着一衆草海猛将智士從營裏走了出來,多日不見,相柳兒倒是清減了許多,愈發的清麗孤高,那兩道好看的眉梢也凝了霜,幽寒如刀,隻有看見他的時候才稍稍消解了一絲。
身後諸将,最少有一半李落都不認得,如果隻是迎接自己回來,似乎有些太過興師動衆了。
相柳兒看着他,他也看着她,彼此并無重逢的寒暄,隻是相視一眼,相柳兒淡淡喚了一聲:“王爺。”而後目光不着痕迹的掃了一眼跟在身後,正在放肆打量自己的血璃。
“撥汗。”李落點了點頭,倒是沒有相柳兒的冷淡,輕輕一笑。
這時,一個很不合時宜的聲音插了進來:“她是你媳婦?”
衆人皆驚,李落滿肚子苦水,剛才求神拜佛,千叮萬囑請她莫要動手,莫要動嘴,果然還是對牛彈琴,一出口就是石破天驚。
相柳兒愣了,李落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開解,血璃要死不活的接道:“模樣長的還湊合,就是身子骨太單薄,很小的時候就被人傷了通天靈脈,呃,還讓人強取了紅丸,分了精血,這輩子步入先天無門啦,調養的好的話勉強還能多活幾年,不過不好生養……你怎麽找的她?”
若是可以,李落隻想叫她閉嘴,果然不凡,這一開口差不多就把整個草海給得罪的差不多了。對面一群人群情激奮,城府深的怒目而視,性子莽撞的都已開始破口大罵。李落心知要遭,敢罵血璃的人隻怕還沒生出來,極北有沒有不一定,但天南之地眼下還照不出來。
果然,她的臉色沉了下來,這是動手前的征兆。李落急忙要勸,有一個人卻先一步攔下了七嘴八舌的草海諸将,臉色平靜,但是眼睛裏的風聚雲散卻已表明了她的心亂了,非但亂,而且極亂!很少有人知道她幼時被人暗算,這在草海和蒙厥都是一個秘密,一個比蒙厥王還隐秘的秘密。若說強取紅丸一事,她倒是給李落說起過,但她不願相信他會這麽輕易将她的秘密說給一個不相幹的人知曉,如果他沒說,而這個女人隻憑一眼就能看出自己身上遭遇的事,那麽她的來曆恐怕大的驚人。
“你是誰?”相柳兒問了一句,剛要勸血璃免開尊口的李落忽然也愣了一下,因爲他從相柳兒的語調中聽出來一絲不同尋常,略帶激蕩,大異往日她胸有成竹的淡然模樣。
血璃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相柳兒,很是放肆,而且很顯然的是她并非再瞧相柳兒有幾年好活,而是評頭論足,且看她配不配得上太白僅剩的族人其一。
“他是誰?”血璃大咧咧的瞥了李落一眼。
相柳兒有些糊塗,看了李落一眼,李落張口欲言,卻被血璃瞪了一眼,将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他是大甘九皇子,禦封的定天王,天南牧天狼主帥。”
血璃拉長了語調哦了一聲,似乎是吃了一驚,沒想到武功這麽差勁的他竟然來頭還不小,勉強夠資格當自己的仆人,随即嘿嘿一笑,大言不慚的說道:“我是他的主人。”
這話一說出口,場中又是一靜,落針可聞,就連相柳兒也吃驚的合不攏嘴,一雙美目滴溜溜在李落身上打轉,數月不見,他怎地多了個如花似玉的主人,這個真是天大的奇聞。非但相柳兒,就連草海諸将也是一臉驚詫,看看怡然自得的血璃,再瞧瞧怅然無語的李落,琢磨着這位大甘皇子還有這般癖好。
相柳兒眼角微微顫抖,忍着不知道是什麽的心緒,淡淡說道:“王爺好雅興。”
李落悶哼一聲,若是可以,真想一刀了結了口無遮攔的血璃。
“既然兩位是故人,那就請進吧。”相柳兒側身讓開,李落還沒有動,血璃倒是很不客氣的走了進去,這般随意的模樣,仿佛眼前肅殺的大營不過是自家的後花園,閑來遊賞而已。
李落無奈,隻好跟上前去,走近之後正打算和相柳兒說話,隻見她默不做聲的掉頭就走,竟然連個招呼都沒有,顯見是動了氣,卻不知道這氣從何來。
入營之後,層層草海兵将背後,他才見到牧天狼的軍中将士,時危和赫連城弦付秀書三人都在,隻是不見呼察靖兄妹。李落心中一沉,當日他們在鹿野那伽以北分道揚镳,算算時辰,無論如何他們也該回來了,此刻不見,莫非闖山的人出了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