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斷崖,地勢平坦了些,除了滿目荒涼,倒也沒有别的什麽。血璃還是默不做聲的趕路,有言在先,不許他說話,李落剛好懶得說,全神貫注的跟在血璃身後。這裏雲霧深鎖,她走的太快,稍不留神就沒了蹤影,方才便是,隻是稍稍分神,再看時就不見了她的人,驚出了李落一身冷汗,轉念一想,正盤算着要不要借這個機會裝作故意走散,逃離她的魔掌。就在李落剛想掉頭往回走的時候,血璃不知道從哪裏跳了出來,吓了他一跳,一臉怒容的盯着他。李落心虛,剛要開口說是她走的太快,不怨自己,猛地想起不許他說話,急忙閉上嘴,指了指身旁的霧,意思不言而喻。血璃的氣還沒消,眼中冒火,似乎在分辨他說的是真是假,李落心中忐忑,萬一她不信,輕則皮肉受苦,重則就不好說了,那幾十具熒惑族人的屍首還在祭壇無人理睬呢。
末了,血璃深吸了一口氣,大約是找了個理由強迫自己相信了他的話,伸手抓住李落,領着他往前走。走了兩步,心中又有不忿,回頭照着李落的腦門便是一個暴栗,這才消了氣。這一回李落沒敢太流露出多少忿忿不平的神色,畢竟還是自己做賊心虛。
就這樣又走了很久,正當李落以爲這處絕地沒有盡頭的時候,血璃停了下來,輕輕說道:“到了。”說完之後松開了李落的手。李落輕輕呵呵一笑,先前一句到了,多了一天的路程,這次也是到了,不知道是真是假。
血璃沒有理會李落語氣中的不滿,靜靜的看着眼前。李落定了定神,順着血璃的目光望了過去。那裏……空無一物,隻有一片霧。
走了這麽久,難道就是爲了看霧?如果不是他涵養好,早就開始破口大罵了。
李落投去詢問的眼神,血璃隻是癡癡的看着眼前這片霧,輕輕擡起手,好像是打算觸摸霧氣,眼睛裏是一種一别千年重逢的寒暄和思念,讓他一陣惡寒。
“你快看,我們到了。”血璃雀躍的說道,像個拿了長輩年關時給了壓勝錢的小孩子。李落歎了一口氣,還是打算順着她的心思看一看,哪怕什麽都沒有,也都裝作有的樣子吧。
李落回頭,然後愣住了。随着血璃的素手在空處擦拭,那片霧散開了,一扇巨大的門憑空出現在極北的夜空之中,門之大,不知左右多少裏,這樣大的巨門李落隻見過兩次,算上這一次,還有一次就是在鹿野那伽的山腹之中,那座掩埋在山底下的城池城門,而眼前這一扇,比那一座還要大!
李落震撼的無以複加,腦海中一片空白,根本無暇思索這裏爲什麽會突然出現一扇門,如果隻是大也就算了,在這扇門上布滿了星辰,散發着璀璨的星光,好像是将一方星空囊括在了這扇門上,其景讓人迷醉,沉浸其中不可自拔。那些星辰背後,還有流雲一樣的景象,緩緩轉動,帶起縷縷星光,美是其一,神秘悠遠更在它的美之上。李落不知道該用什麽詞來形容這扇門,而身邊還有一樁讓他更震撼的事,血璃哭了,那個殺人不眨眼,打他不手軟的血劍之主的眼睛裏流下了和門上星辰一樣晶瑩的淚珠,緩緩順着她柔和的臉龐滴落了下去。
李落怔怔無語,将目光從門上移了過去,呆呆的看着淚流滿面的血璃。良久之後,血璃擦了淚珠,低聲說道:“看我幹什麽?我臉上開花了?”
李落不說話。
血璃皺眉:“笑話我?”
還是沒有說話。
“找打?”
李落也不曾說話。
血璃羞惱,作勢要打李落。李落忙不倏指了指自己的嘴,血璃這才醒覺是自己叫他不許說話的,一愣神,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便是這嫣然一笑,讓這扇門上的星辰也失了顔色。
“乖,準你說話了。”血璃伸手想摸摸李落臉頰以示贊許他的乖巧,李落一臉嫌棄的躲開了幾步,血璃柳眉倒豎,喝道,“不許動,我看你是越來越放肆了!”
李落岔言問道:“這是什麽?”
“門啊,笨。”
李落嘿了一聲,又不是瞎子,自然知道這是門,可這門是門嗎?
血璃沒打算解釋這扇門是怎麽一回事,隻是癡癡的看着門和門上的星辰,不知道在想什麽。李落隻好将心神再放回門上,仔細的打量着這扇神秘的門。
門上有星辰流雲,中間有一條縫隙,緊緊閉在一起。早前被這扇門引去心神,這個時候倒是能看一看這扇門有沒有别的玄機。果然,在這扇門一人高的地方李落看到了一個東西,是一把鎖,鎖并不大,常人一掌大小,也不知道這麽小的一把鎖如何才能鎖得住這麽大的一扇門。既然有鎖,便有鑰匙,想到鑰匙,李落心中一動,想起當日在東海時宋無缺說過的話,他說連山在鬼船上藏了一把鑰匙,這把鑰匙能打開一扇門,别的他就不知道了。還有鎮族的樹化卦知,當年鎮族被太白一族所滅,丢失的也是鑰匙,沒了鑰匙,鎮族就沒了繼續留在極北深處的資格,數千年間在鹿野那伽以北遊蕩,形同孤魂野鬼。
門,鑰匙……李落擡頭看着這扇門,天南海北,慢慢的好像都聚集在了一起,那是不是在嶺南盡頭的十萬大山裏也有一脈相承的傳承。這扇門的背後,會不會就是淵雪,或者這扇門正是淵雪守護着的,不讓裏面的東西出來的門?
這扇門,該如何打開?
這扇門背後,到底有什麽?
還有,她爲什麽哭……
“這門是什麽?”……“這門裏有什麽?”……“這門怎麽打開?”“哎呀,你煩不煩,閉嘴,沒我允許不許說話。”血璃很不耐煩的呵斥道,白了李落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