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璃猛地搖搖頭,伸手捶了捶自己的腦袋,李落一怔,問道:“你怎麽了?”
“要你管!”血璃臉一紅,喝罵一聲,轉過身子不理他。李落莫名其妙,不過喜怒無常和莫名其妙本就是她的特點,見怪不怪,和聲問道,“我們也離開嗎?”
血璃一動不動,等了好一會才輕輕開口:“我帶你去個地方。”說罷,轉身往祭壇一角走去。李落不明所以,将女子屍身安放妥當之後跟了上去。
那是一個李落沒有去過的地方,其實這座祭壇李落雖然來過兩次,但實則極爲陌生,上次匆忙而來,匆匆而去,這一次有血璃在身邊,總算是待的久了些,但也不知她要帶自己去哪裏。
走到祭壇一角,有一條很隐蔽的小路蜿蜒盤旋去往極北暮色中的深處,桓表的毫光漸漸遠去,四周的光線變得暗淡起來,隻能看見血璃的背影,在遠遠投來的亮光裏時隐時現。李落加緊幾步,跟到她的身邊。
這條路很久沒有人走過了,有雜草青苔,上面滿是灰塵,寬處不過兩尺,最窄的地方須得人側身才能過去,年久失修,崎岖不平,一側靠山,另一側或是雜亂無章的山石,或是目力難及的深淵,被山峰遮擋,漆黑不見底,唯有夜風襲來。血璃走的很穩很快,不過李落卻走得很小心,若是失足掉下去,實在不好說她會不會救自己。
走了很久,穿山越嶺,四周靜悄悄的,頭頂月光還在,但是林中不聞鳥獸蟲鳴,安靜的有些異常。路上有塊石頭,李落路過時不小心碰到了一旁,他剛要走,忽然目光一凝,身子蹲了下來,一臉吃驚的用手摸了摸石塊移走後露出的地面,陷入沉思之中。
血璃察覺到身後李落的動靜,這次沒有自顧走開,而是回頭看着他,但是不曾說話,隻是靜靜的盯着他的一舉一動。李落擡頭看了她一眼,輕輕咽了一口唾沫:“這條路是用黃金打造而成?”
“呵呵,通仙路嘛,當然要與衆不同才可以。”聽不出血璃是諷刺還是誇贊,很随意的回了一句。今夜的血璃有些古怪,和平日兇神惡煞或者轉眼溫柔可親的模樣都不同。
李落起身,深吸了一口氣,和聲應道:“我們走吧。”
血璃點了點頭,轉過身子一言不發的往前接着走。這一走,李落覺得按照大甘曆至少走了一天一夜,縱然是他稍稍領悟了異種先天真氣的用處,也覺得有些倦意,而血璃自始至終都是那副模樣,且一路無話,仿佛此刻的極北深處隻剩下她一個人。
“到了。”血璃止步,李落呼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滲出的輕微細汗,終于到了,這一路沒有吃沒有喝,也沒有睡,饑腸辘辘,若非前頭有個她,隻想倒在路旁先睡一覺再說别的。
擡頭望着血璃說到了的地方,這是一座斷崖,高不見頂,倒不見得是有入雲之相,隻是上頭有雲霧遮掩,看不真切。斷崖斑駁,蒼石倒懸,很大,很陡峭,不知道爲什麽,李落忽然覺得眼前這座斷崖和草海往生崖,大甘萬裏雲雪山下的藏風谷黑白道,東海的摩朗灘前的黑山極爲相似,雖然形狀差着十萬八千裏,隻不過總有那麽一絲似曾相識的感覺。
血璃也在擡頭望着山,李落心裏一涼,莫不是要爬上去?如果真是這樣,這一遭恐怕得丢下半條命在這裏。
“爬上去?”
“爬?”血璃噗嗤笑了一聲,帶有揶揄,卻無取笑,轉頭看着李落,“你還有力氣爬山嗎?”
李落苦笑一聲:“你不說話,我也不便開口,如果可以,我想歇歇再走,如果能找些吃的最好。”
“嗯。”
“可以?”李落訝然問道。
“當然……不可以!”血璃斷然拒絕,似笑非笑的看着李落,“不過你有一句話說的挺好,我不允許,你不許開口說話。”
“爲什麽?”
“不爲什麽。”
“不爲什麽爲何不許我說話?”
繞的血璃有些頭暈,叱責一聲:“不許說話就是不許說話,哪來那麽多廢話,就憑我是你的主人,我說什麽,你就做什麽,敢頂嘴,瞧我怎麽收拾你!”
李落收聲,心裏倒是一寬,她還是那個蠻不講理的她,雖然話很不客氣,但至少人沒變,那就好。
血璃話雖然是這麽說,不過還是在這裏等了一會,讓李落喘了幾口氣,這才接着趕路。不是說已經到了麽,怎麽還要走。李落暗自诽謗一聲,悶頭繼續跟了上去。
這片斷崖和往生崖還有摩朗灘的黑山略有不同,斷崖雖高,但并非無路,血璃似乎對這裏很熟悉,帶着李落沿着崎岖不平的山勢往斷崖後走去。到了這裏,那條小路看起來戛然而止,腳下踩的都是山石,而非黃金,時而須得施展輕功才能通行。血璃走的很容易,猶勝山間猿猴,身輕如燕,如履平地。李落倒也不差了多少,不過終究還是不如她那樣閑庭信步。
這一走就又是多半天的時辰,斷崖後另有乾坤,石柱、石筍、石林、倒塌的山岩,随意的擺放在地上,隻是比大甘尋常見的大了無數倍而已,李落就見過兩根石筍坍塌在地上,交織成谷,如果放在大甘,定然也是兩座山峰合乎而成,但是在極北深處,山和谷都大了無數倍,在這裏好像還是叫石筍更貼切些。
照理說這裏山石嶙峋,溝壑遍布,理該林木繁盛才對,但是眼前所見寸草不生,腳下隻有大大小小,完整的和碎開的石塊,沒有一絲綠意和生靈的迹象,宛若一片絕地。斷崖上的雲霧降了下來,将這裏籠罩起來,雲霧缭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