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轉頭冷冷的打量着李落,鼻息粗重,顯然是動了真火,如果說不出一個叫它滿意的理由,那就休怪本神痛下虎口。青牛隻叫自己帶他回來,沒說帶活的還是死的回來,也沒說是不是要整齊的,缺上一條胳膊或是一條腿,想它青牛也說不出個什麽。
鳴鴻移開的時候刀鋒沖外,沒傷着白虎,但是把白虎背上一簇背毛給削斷了,白虎的眼皮抖了抖,隻當沒看見,李落起身的時候偷偷将那簇虎毛捏在手裏,藏到了衣袖裏。一人一虎打量着彼此,在腳邊有一個少了背毛的坑,自然是難看,白虎不去留意,不過李落知道,倘若真惹惱了它,多半新賬舊賬需得一起算。
“白虎兄,我有一事相求。”
白虎撲了一口氣,沒動靜。李落接道:“我想去那座山。”說完,他比劃着那座山的形狀,如一把倒垂的長劍,從九霄直插入大地。
山名太白,據說是當年上古太白一族的栖身之地。離開極北深處前李落曾去過一次,遠遠看了一眼就走開了,這一次重回故地,他第一個想去的地方不是青牛山,而是太白山。
白虎不知道聽沒聽懂李落的意思,隻是冷冷的瞧着他,眼睛裏的寒意好似更濃郁了些。李落心中一驚,不過并未慌亂,将鳴鴻刀捧在掌心,朗聲說道:“我想知道我的這把刀和你們太白一族到底有什麽淵源,白虎兄,你當年不也是太白一族的守護神嗎,太白的事難道你一點也不關心?”
白虎不做聲,目光猶如實質,宛如利劍般能刺穿人心。李落坦坦蕩蕩,沒有半分懼色:“太白一族有血劍青刀,都說我的這把刀傳自桐城一脈的青姬,我想知道她是誰;青牛當年救我一命正是因爲這把刀的緣故,如果我冥冥之中受太白一族的恩惠,那我也想知道太白一族的淵源到底是什麽,還有這極北五族與天南的天下有什麽關系。”
……
白虎默不做聲,李落說了約莫一刻有餘,也不見這頭白虎有什麽變化。就在李落口幹舌燥詞窮之際,那頭白虎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好似剛剛睡醒一般,眼睛裏的寒意瞬間消失不見,換上一副愕然不解的表情,好似在說你剛才說話了?可惜我沒聽見,睡着了,不如你再說一遍……
李落悶了半晌,又将自己打算去往太白山一行的念頭說了一遍,這次白虎很痛快的答應了,慈眉善目,看着他就仿佛瞧着自家不懂事的孫兒一般,眼睛裏滿是叫他寒毛倒豎的寵溺。
白虎掉了個頭,青牛山離太白山不算太遠,腳程快些趁着天亮便也到了。前次過門不入,并非是他不好奇,而是那次那座太白山不知道爲什麽給他一種很厭煩的感覺,不願踏足半步,要說危險,也還沒有那樣的預感,隻覺厭煩的很。離開太白山之後李落沒有後悔,但是在日後的夢裏許多次夢到了那座形如長劍的太白山,也不知道爲什麽,也許是掌中鳴鴻對歸屬的羁絆,也或許該叫桎梏,總是在心底冒出一個念頭,叫他去看一看那座山。李落對太白山好奇固然有之,但沒有那麽深厚的糾纏,至少他便覺得隻是路人罷了,但鳴鴻不得安甯,此番入山,也就當是還了鳴鴻的心願,至于這座太白山中是否有什麽秘密,就随緣吧。
太白山如故,高聳入雲。
這個極晝就要過去,暮色漸深,白虎有些顧慮,不過既然來了,倒也沒催着李落看一眼就走,載他到了山下,轉而守在山外。極北深處到了夜裏更熱鬧,毒蟲異獸比比皆是,都會離開巢穴出外覓食,就連白虎自己也需得小心着點,把他一個人丢在太白山,不用猜,下次再來的時候保準連骨頭都剩不下。
看着白虎眼裏的擔憂和告誡,李落明白這裏的兇險,揚了揚鳴鴻刀,示意無礙。白虎淡淡的吼了一聲,靜靜的看着落日餘晖。
站在山腳擡頭望上看,太白山陡峭,看不到峰頂,隻能看見一座山破空而去,直上九霄。李落深吸了一口氣,踏上山腳下一道斑駁陸離的台階。就在他踏上這道台階的一刹那,身後新鑄當關中的鳴鴻刀發出了一聲細微的脆鳴,像失散多年的遊子重回故裏,近鄉情怯,半是雀躍,半是激蕩。
李落冷哂,到底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如果當年那隻小青鸾載的兩人沒騙自己,太白山早就成了一座空墳,激動個什麽勁。
台階已經殘破的很了,有些被風雨侵蝕的看不出半點痕迹,不過從留下來的印記中倒也能看得出當年修築這條登山台階的人真的很随意,而且極爲敷衍,平不平整實難苛求,連高矮遠近也做不到整齊如一,實在是配不上上古五族之一的名頭,隻怕是大甘尋常山裏樵夫踩出來的山道也遠比太白山的石階齊整的多。
爬到一半,李落就有些打退堂鼓的意思,山高不見頂,這要爬到什麽時候,回頭往下看,那隻白虎還守在山下,小成了一個點。日頭已經落了山,天上繁星如河,沒有月亮,不過卻不怎麽暗,似乎整個極北蠻荒都籠罩在了一張潔白慘淡的光幕之中。
李落呆坐了片刻,既然是自己要來,總該走到最後,瞧過一眼當初太白一族所居之地才好,萬一日後鳴鴻刀鬧起别扭就得不償失了。不過太白山上寸草不生,盡是這些青白宛如蒼玉的山石,瞧着模樣當年的太白一族日子過的甚是清貧,一個個癡于刀劍,倒都是苦行僧的模樣。
到了半山腰,終于有了一處平整些的石台,有百丈方圓,靠山一側有個洞口,成三角形狀,星光映照下悠悠不見底,隐隐似有光亮。洞口左右各有一塊三丈高的大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