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草海那支騎兵已有覆沒之相,草海營中又分出兩支騎兵,出營接應。李落臉色一沉,剛要說話,忽地臉色微微一變,輕輕咦了一聲,宋無缺接道:“異鬼撤了。”
果然,那些圍着草海騎兵的異鬼竟然緩緩後退,沒入迷霧之中,草海騎兵劫後餘生,趁機撤回了己方大營之中。李落望着被迷霧漸漸遮去了身影的異鬼,若有所思。
少頃,前方草海騎兵緩緩後撤,一支數千人的騎兵快馬疾馳而來,當先那人清麗如故,卻也難掩倦色,正是蒙厥撥汗相柳兒。
到了近處,相柳兒看見李落,眼中有一絲暖意喜色,剛剛開口喚了一聲王爺,話還沒有說完,就聽李落漠然打斷道:“撥汗别來無恙。”
相柳兒聽出李落語氣中的冷漠和隔膜,微微一滞,便聽李落接道:“強行沖營,撥汗是覺得異鬼太少還是你們草海的人命不值錢?”
相柳兒一愣,眼眶微微一紅,似有一縷委屈的神色一閃而逝,很快,幾乎讓人以爲是錯覺,伸手攔住身邊面露怒容的草海悍将,淡淡說道:“王爺不遠萬裏北上草海,就是爲了埋怨我嗎?”
“豈敢,撥汗言重了。”李落争鋒相對,沒有半點餘地。常淵輕咳一聲,也覺李落有些苛刻,低聲勸道,“殿下,這也不怨她,誰也沒和那些不人不鬼的怪物交過手啊,哎。”
李落面無表情,冷冷的看着相柳兒,無視了她身後那些殺氣騰騰的草海悍将,大甘萬裏馳援,不管人多人少,其實在草海諸将心裏多少還是有些感激的,但是區區一句話的工夫,他怕是把草海諸将得罪的差不多了。
“蔣浦在哪裏?”
相柳兒沉默片刻,用手一指草海大營一處,臉色很不好看。李落視若無睹,對一旁驚訝不已的斛律封寒說道:“斛律将軍,有勞帶我去找他。”
斛律封寒看看李落,再瞧瞧一言不發的相柳兒,頭皮隻覺一陣發麻,旁人隻道是大甘九殿下傲氣,說不得還有人猜測是剛才怠慢了他們的緣故,若是如此,那這些天南來人忒地小氣。隻是斛律封寒瞧着瞧着,心裏忽然生出一股怪異的氣息,有點像新婚燕爾的夫妻因爲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吵架,你不讓着我,我也不服軟的模樣。想着想着,斛律封寒嘴角微微彎起,臉色變得古怪起來。
李落皺了皺眉,相柳兒雙目如電,冷冽的刺向斛律封寒,斛律封寒心裏一驚,急忙故作鎮定的向相柳兒投去詢問的眼神,相柳兒悶悶的點了點頭,示意按他說的做。乘興而來,哪知見面竟是如此,非但草海諸将心裏不是滋味,就連大甘諸人也是尴尬,面是見了,怎料連個寒暄都沒有。
“她呢?”相柳兒見李落要走,揚聲喚道。
李落一怔,略作沉吟,低聲在呼察冬蟬耳畔細語幾聲,呼察冬蟬颔首應下,打馬去了後軍。少頃,兩人共騎,呼察冬蟬載着一個小小身影到了李落二人面前,翻身下馬,将馬背上那個女娃托了下來。
殇看着相柳兒,相柳兒也在看着她,她似乎有些迷茫,而相柳兒眼中的神色……那是驚訝和畏懼嗎?李落心中閃過一絲狐疑之意,相柳兒下馬上前幾步,仔仔細細的看着殇,低低的顫聲呼道:“殇兒……”
“你是……娘?”殇還有些迷糊,似乎在回憶中搜刮自己娘親的模樣,營中諸将失色的不在少數,知曉相柳兒有個孩子的人不多,忽然見她憑空多出一個女兒來,這些草海悍将的眼神忽然變得古怪起來,而且竟然還是天南那個王爺帶來的,連帶着看李落的眼神都變了,如果剛才隻是不忿,此刻已經有了他們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恨意。
李落面無表情的看着母女相認的兩人,相柳兒略有激動,壓抑着哽咽,而殇更多的是迷茫和疑慮,似乎在考慮眼前這個女人真的是自己的娘親麽。
這裏頭有什麽不對勁。
李落掃了一眼相柳兒懷裏抱着的那個女娃,不明白爲什麽她非要選這個時候和殇相認,雖然沒有人說什麽,但李落很敏銳的察覺到了營中諸将身上那縷縷奇怪的味道,認了一個女兒,卻亂了軍心,李落從來沒有低估相柳兒在草海中的聲望,但一個有了孩子的蒙厥撥汗,似乎也就沒有那麽不食人間煙火了。
看着她懷裏的女娃,李落忽然生出一股按捺不住的殺意,比之前想殺她還要強出十倍。這時,相柳兒忽然擡頭看着李落,朱唇微動,嚅嗫幾下,和聲說道:“多謝王爺。”
李落沒吭聲,神色平靜如故,來到斛律封寒身邊:“斛律将軍,我們走吧。”說罷又望向令狐丹,令狐丹不等李落說話便即朗笑道,“王爺請自便,我來安頓諸位天南英雄。”
李落道了一聲謝,讓晉王陪着常淵應冠旗安營休息,路上颠簸,且要好生調養,然後邀了宋無缺和唐夢覺,連同時危呼察冬蟬幾人跟随斛律封寒往草海營中而去。常淵和應冠旗興許不知道蔣浦是什麽人,但宋無缺和唐夢覺卻知道的很清楚,牧天狼聲名在外,世人皆知其鋒芒難擋,攻城拔寨極爲了得,但很少有人知道在牧天狼中這個不顯山不露水,卻叫天下群雄爲之側目的術營。術營奇人異士無數,專攻奇淫技巧,涉足藥、毒、器械、兵甲、山川地勢、兵法謀略、陽謀、商巧等等,很雜,但知曉個中三昧的人都知道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