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央嘉禾微微眯着眼睛,仰頭看着天花,門口一側有通往上一層的懸梯,不過她沒有動,隻是靜靜的坐了片刻,開口問道:“你還記得我給你講的那個故事嗎?”
“記得。”
“極北之地即爲淵雪,日月同輝之處就是天火,天火和淵雪,你都已經知道了吧?”
李落點了點頭,輕輕吐了一口氣:“近些年偶有遇見極北之地的人,多少聽到和見到了點。”
倉央嘉禾沉默片刻,輕聲說道:“我的祖上,是天火傳人。”
李落一怔,有些驚訝,倒也不算太意外,其實在進來之前他已經隐隐猜到了,不過聽到倉央嘉禾親口承認還是吃了一驚,早前多半已經見過天火傳人,但是當面承認的唯有她一人。
天火之名,如果鎮族樹化卦知沒有騙人的話,那麽就是他們處心積慮要将淵雪封印的足以禍蕩人間的東西放出來,到那個時候,不隻是淵雪一族,整個天下都将生靈塗炭。
“你是天火傳人?”李落又問了一遍,倉央嘉禾點了點頭,李落長歎一聲,“你們想要什麽?”
“我們想要的,是你們給不了的東西。”倉央嘉禾悠悠回道。
“那你想要什麽?”
倉央嘉禾看了李落一眼,沒有應聲。
“石碑上刻着的連山與你們天火有什麽淵源?”
“連山?他們怎麽了?”
隻聽他們這個詞,李落就知道倉央嘉禾早就明了連山的底細,可笑自己奔波半生探知的消息,在旁人眼裏不過是個笑話。
李落沉默數息,沒打算隐瞞,倉央嘉禾去過東海,如果說她不知道東海鬼船上藏了什麽,多半是騙人的,與其相互試探,不如坦誠相待,反正此刻在他心裏天火和淵雪尚無善惡對錯之分。
“他們藏了一把鑰匙。”
“哦?”
李落看着倉央嘉禾的臉,坦然道:“據說那把鑰匙有可能打開通往封印之地的一扇門。”
倉央嘉禾神色波瀾不驚,聽到之後沒有絲毫異狀,隻是淡淡的嗯了一聲。
“我聽人說在極北淵雪的封印之地藏着一個足以毀天滅地的秘密,一旦封印破除,這世間将萬劫不複,而淵雪需得防備的正是天火。”李落略作停頓,和聲問道,“倉央姑娘,你可有打算解開極北的封印嗎?”
倉央嘉禾沒有做聲,陷入了沉思之中。
“淵雪鎮守的秘密到底是什麽?”
倉央嘉禾依舊沒有回答,李落朗笑一聲,似有灑脫,卻也不掩無奈和苦澀:“一爲天火,一爲淵雪,你們以天下爲局,到底求的是什麽……”
“解開極北深處的封印是我先祖的遺願。”
“那你呢?”
“我不知道。”倉央嘉禾擡頭看着李落,怔怔說道,“不如你告訴我吧。”
“我?”李落自嘲一笑,“天火現世,則生靈塗炭,淵雪看似以守護天下爲己任,他們卻視人命爲草芥,吞噬生靈,将活人變成死人,不計多寡,不論善惡,在淵雪眼中這世上的黎民百姓和我等眼中的蝼蟻并無分别,若是我說,我想把天火淵雪盡數斬殺,還天下一個太平,倉央姑娘,你說我做得到麽?”
“王爺好大的志向。”倉央嘉禾輕輕理了理鬓間秀發,“難!”
“豈止是難,幾乎不可能完成,你想我告訴你該怎麽做,我倒是想你還在梅花樹下撫琴,聽風伴月,不染俗塵。”
“那你呢?”
“我?人生百年終難逃一死,可能會死在戰場上吧,也許是你們天火取我性命,也許是淵雪的族人,誰知道将來的事呢。”
“王爺何須這般悲觀。”
李落哈哈一笑:“莫管我是不是悲觀,你帶我這裏,告訴你的來曆,不知道是何用意?”
“你想去上面嗎?”倉央嘉禾忽地一指頭頂,李落仰頭看着半晌,搖搖頭,“如果并非一定要去,不去最好。”
倉央嘉禾輕輕一笑,沒有強求,輕聲說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這座宮殿我就送給你,下次再來,倘若我不在你身邊,記得帶上那隻簪子,它是這座宮殿的信物,可以保護你的,還有就是等到你想清楚天火淵雪是什麽的時候再上一層樓。”
李落一愣,倉央嘉禾言語之中竟有托孤遺命的語氣,忙不倏問道:“你要做什麽?”
倉央嘉禾微微一笑:“做一個天火傳人該做的事,但是現在我還不能告訴你。”
李落皺起了眉頭,良久無語。
“好了,咱們出去吧,他們該等的着急了。”倉央嘉禾微笑着看着他,“有勞王爺再背我出去。”
李落答應一聲,将倉央嘉禾背了起來,這趟看似解開了一個謎團,實則心中的疑惑更深,沒有半點頭緒。
掩上殿門,就在轉身的刹那,不知道是眼花還是怎地,好像有一道黑影跳下了玉橋,鑽進了暗紅的岩漿之中。李落沒有在意,理該沒有活物能在岩漿中不死,多半是自己看走了眼。回去的路走的比來時更容易些,倉央嘉禾也自在了許多,輕輕靠在李落肩上,若有若無的呼吸細膩無聲的掠過他的耳垂,有些癢。
依舊還是踩着盤旋的石階回到了那座湖心小樓處,李落轉動雕像,洞口隐沒不見。倉央嘉禾恬靜的看着他收拾妥當,李落并非沒有留意到她的眼神,隻是沒敢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