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倉央月鈎隻是說了一句就沒有再說話,悶頭趕路,很快就到了棧道所在,其實萬梅園還有一條下山的密道,不知道還在不在,興許已經被倉央嘉禾給毀了。
棧道悠悠,還是一如既往的提心吊膽,幾年未見,那些懸空的天梯愈發斑駁腐朽起來,走在上頭吱咯作響,恍惚間似乎連一旁的山崖也發出一聲聲艱難的呻吟。
好容易上了山,風狸臉色發青,兩條腿不住的顫抖,李落掃了一眼就笑了出聲,别看她平日裏天不怕地不怕,除了谷梁淚,便沒個能降住她的人,沒想到竟然怕高。風狸哼了一聲,拍了拍胸口,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你家怎麽住這麽高?不累嗎?”
倉央月鈎瞥了風狸一眼,漠然回道:“我出生的時候就已經在這裏了。”
“那你真可憐。”
倉央月鈎嘴角很明顯的抖了一下,這麽多年還是頭一回有人說自己可憐,但是風狸那副一本正經的模樣,很難讓人看穿她是諷刺還是真有這個念頭。
梅花樹果然已經出了花苞,有幾朵性子急的都已經抽出了一絲白色的花瓣,想掙脫束縛,迎雪綻放。
萬梅園外。
倉央嘉禾坐在輪椅上靜靜的等着李落,山頂風冷,她身上蓋了件厚厚的大氅,裏面是一件軟銀輕羅百合裙,山風輕輕拂過,揚起幾縷烏黑發絲,愈發顯得身子單薄,就像是朝木山山頂的雪,清麗而悠遠,冰寒而人難近,到了日出之時,眨眼間的回頭工夫,再轉回來目光看時就怕她已經随着光不見了蹤影。
“王爺,你來啦。”倉央嘉禾剛說完,忍不住咳嗽幾聲。李落皺了皺眉頭,輕聲責備道:“你我相識也有些日子,你身子本來就不好,何必在外等我,若是染了風寒,到最後還不是你受苦。”
倉央嘉禾臉色微微一紅:“院子裏待的悶,出來走走,也不是刻意迎接王爺的。”
李落摸了摸鼻尖,那處院子自己又不是沒去過,若說憋悶,掩耳盜鈴。不過倉央嘉禾的性子和谷梁淚有些像,都是外柔内剛,和她們說話需得本本分分,倘若開玩笑惹了人家不高興,臉上看不出什麽,但是能好些天不理人。
“那我們去裏面?”
倉央嘉禾點點頭,其弟過來推着輪椅,甘琦剛要舉步,風狸就搶着說:“公子,我們幾個在外邊等你?”
李落暗自嘿了一聲,不用猜就知道風狸沒安好心,前日子谷梁淚罰她抄書,自己沒幫她說話,還慫恿谷梁淚罰重些,定是記仇了,隻道自己和倉央嘉禾進了萬梅園,說不得等見了谷梁淚她就會添油加醋的描述一場背着谷梁淚偷會情人的戲文來,關鍵李落自己也是心虛,化外山外谷梁淚言辭暧昧,在洛桑山下地宮的颠倒五行陣裏她到底看見了什麽?
不等李落答話,倉央嘉禾輕聲說道:“不用了,你們一起進去吧,萬梅園封園數年,這裏已經不是什麽江湖聖地,隻是我和月鈎的家而已。”說罷,倉央嘉禾微微一頓,“王爺這是要北上草海吧,爲何隻帶了這麽少的人呢?”
李落歎了一口氣:“近來事情有些多,人手不足,捉襟見肘,隻好求了淚兒幫忙,讨了甘琦和風狸随我北上,他們兩個是牧天狼軍中中軍騎将領處予安、溫庭筠。”
處予安和溫庭筠都是中軍騎年輕一輩的高手,名不傳江湖,但能進中軍騎便有過人之長,處予安鋒芒畢露,溫庭筠内斂沉穩,這兩人頗得李落器重,若是放歸江湖就是另一個周放和馮震鳴。兩人向倉央嘉禾抱拳一禮,處予安略有驚訝,不過不乏敬重,牧天狼中不成文的規矩,切莫小看女人,往近了說倘若敢輕視诽謗,少不了被呼察冬蟬收拾;往遠了說,牧天狼縱橫沙場未嘗一敗,卻被相柳兒戲弄于鼓掌之間,當真要說起來,牧天狼和李落栽在女人手裏的跟頭可比旁人多得多,等閑莫要小瞧。
倉央嘉禾回了一禮,望着李落輕聲問道:“别人呢?”
“大半還在卓城一帶,近來大甘多了一個殺手組織,名字叫羅網,行事詭異,座下高手如雲,我怕他們壞事就叫人找了他們的蹤迹,尋機鏟除。”
“殺手組織?你遇見過他們?”倉央嘉禾追問了一句。
“嗯,”李落點點頭,笑道,“撞見過一次,的确很難對付,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最怕這樣神出鬼沒的刺客。”
倉央嘉禾看了李落一眼,沒有說話。李落哈哈笑道:“倉央姑娘勿要擔心,實則在我身邊也有不少精擅暗殺的高手,比之羅網還要更勝一籌,所以揪出羅網隻是時間長短而已,量他們也掀不起什麽風波。”
“王爺座下能人無數,何用我來擔心呢。”倉央嘉禾平靜說道,“進去吧。”說完之後,倉央月鈎推着她往萬梅園深處而去,李落與甘琦面面相觑,好像自己也沒說什麽吧,怎麽惹了她不高興。
萬梅園外沒了酒宴,隻剩下梅花樹,那株被雷擊的千年老梅樹還在,數年光景,枝葉竟活了半數,一派生機盎然的模樣。
萬梅園還是當初的模樣,或許是少了人煙的緣故,這山頂的梅花樹倒是愈發鮮活起來,那年所見隻是一株株梅樹,而今所見,這滿山的梅花樹似乎都化身成了一個個梅花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