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梁淚隻怕溯雪怪她自作主張,溯雪隻是輕輕挽着谷梁淚的手臂垂淚,不知道是高興還是感慨,若叫秋吉來說,當個西席自然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事,說來說去,這西席又不能吃。
明日溯雪與蘇荼相認,到時候谷梁淚也會去,無論如何,也需得了卻蘇荼心心念念的梁公子。李落纏着谷梁淚要她扮個男裝要自己瞧瞧,谷梁淚就是不答應,李落很遺憾,她送柔月出城的那天是個晚上,匆匆忙忙,沒看仔細,但是不管他再怎麽軟磨硬泡谷梁淚就是不允,甘琦當然不會在旁邊幫忙說話,可惜風狸不在,剛回府裏就被罰抄紅塵宮什麽秘典去了,整整十遍。傍晚李落遠遠看見過風狸一面,那模樣,孤單可憐的像一隻弱小無助的迷途羔羊。
處置妥當棄名樓和卓城諸事,北上草海耽擱不得,如果讓唐宋兩家的援兵在漠北等牧天狼,幾日還好,倘若耽擱半月一月,定會有損軍心,此乃聯軍大忌。
這個年關又不能在卓城了,李落走的時候一如往昔,隻道是一次尋常的别離,但谷梁淚卻知道這一次北上草海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危險,但分别之際自然不能叫溯雪她們擔心,且先安頓好了自己的事,然後去漠北找他。
這一次北上草海不孤單,有人作陪,晉王縱有萬般不願,但是李落既已開口,不去也得去。衛國公常淵滿口答應下來,惹了常庭燎不滿,常淵雖爲武将,身子骨強于常人,但畢竟上了年紀,此去草海路途遙遠,路上萬一有個好歹誰也不好說。倒是常淵大是意動,漠北的那片草海若是有生之年能去一遭也不枉了。所以不論常庭燎再如何阻攔,常淵鐵了心要走,氣得當朝權妃連着發了好些天脾氣,帶着景初和景秋殺到了棄名樓,正堂裏幾乎是揪着李落耳朵一頓責備,聲音很響,連棄名樓隔壁的殷莫淮都聽到了。說完了之後,常庭燎消了氣,千叮咛萬囑咐路上一定要照顧好老頭子,自己也知道老家夥的脾氣,他要是下定了決心,就算斬斷了腳,爬也要爬去草海,怪就怪李落不該提這個茬,但是眼下已無計可施,隻願平安回來。
好生教訓了李落一頓,常庭燎叫景初把備好的禮物都拿了出來,琳琅滿目,極有分量。淑妃娘娘和谷梁淚漱沉魚很融洽,言行舉止慈眉善目,與方才判若兩人,臨走時還丢了一句話,但若李落愧對二人,隻管進宮來說,有她撐腰。
常庭燎丢下一地雞毛大咧咧揚長而去,府中諸人皆是愕然,但也沒誰當真讨厭這位心直口快的淑妃娘娘。
最後一位随李落北上的是大甘少保應冠旗,禁軍統領霍裁亂未曾準許北上。這一次李落奏請朝廷,絕口不提草海深處的變故,若是遞上奏章,信不信暫且不說,免不了又會生出波折,幹脆就說草海諸部有兵馬集合的異動,需得早做戒備。朝廷已被草海鐵騎打怕了,聽到這個消息哪敢怠慢,頭天的奏折,當天晚上就準了,要牧天狼早早做好萬全準備。
晉王三人晚了幾天動身,李落先走一步,隻因爲有故人相邀。
秦州望梅府,萬裏雲雪山下的黑白藏風谷。
望梅何家已經人去樓空,現在的望梅府再無一家獨大的江湖勢力,守着北上鄞州和掖涼州的要道,走了何家,當然會有别家。秦州戰門,鄞州的唐家堡,都對望梅府虎視眈眈,但北府今時不同往日,藏風谷外就有大甘守軍,這一次鎮守的将士可是隸屬牧天狼麾下,望梅府就在眼皮子底下,所以争還是争,但也不敢太放肆,萬一引來巡檢司留意,就算戰門和唐家堡合在一起也承受不起。所以如今的望梅府既有戰門勢力,也有唐家堡的高手,彼此維持着一個微妙的平衡。從望梅府出來,城中沒有當日草海大軍壓境惶惶不可終日的緊張感,又恢複了繁華模樣,李落穿城而過,沒有驚動任何人,輕裝簡行到了朝木山下。林間有積雪,遠山白雪皚皚,近處墨白縱橫,稍見蕭索,卻别有一番景緻。
朝木山萬梅園已經沒了品梅大會,就是不知道山上可還有梅花釀和迎雪綻放的梅花,不過眼下雖已入冬,但時節還是早了些,梅花多半還沒有開,最多打了花苞。
山口一株蒼松樹下,倉央月鈎橫槍坐在一塊岩石上,淡淡的看着由遠及近的李落一行人。到了近處,倉央月鈎長身而起,李落抱拳一禮,朗聲說道:“倉央公子,勞你久候了。”
倉央月鈎點了點頭,神色冰冷,不過他一向如此,此刻見着李落難得有些回應,實屬不易。
“家姐在山上。”
李落擡頭看看朝木山,頗有感慨,當年北上時恰逢品梅會,和周放一道登山,原是想看看那座雲頂天宮,一晃這些年過去了,重回故地總有些讓人百感交集。
林子裏靜悄悄,廖無人煙,除了雪地之中走獸留下的足迹,這漫山遍野竟似沒有活物。倉央月鈎在前帶路,走的很快,一行人皆默默趕路,誰也沒有說話,隻有風狸好奇的東張西望,沒一刻閑得下來。
走着走着,忽然倉央月鈎清冷說道:“朝木山我也有好幾年沒有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