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渡口趕過來還要很久,少說也須得一兩個時辰,衆人也不着急,一邊觀賞着千帆渡的風景,一邊等着人來。在這之前,竟然沒有一個人提及朝堂天下的任何事,氣氛詭異而又祥和,透着說不出的黑白颠倒。
亭中諸人多少知曉今日之事的前因後果,原本已經琢磨了許多次,但是事到關頭卻還是免不了心神不甯。此番幹系的不是一州一府,一城一池的得失,而是整個天下百姓的生和死。眼前這些人雖是年輕一輩的翹楚,但是說到底宋家還是宋崖餘說了算,或者說虞紅顔說了算,唐家有唐衆唐望,還有唐老祖宗,魔門有木蕭下,大隐于市有素惠清,固然一時瑜亮,畢竟還沒有輪到他們指點江山。但李落和相柳兒所請沒有一人是前輩,都是差不多年紀相仿之人。
天下英傑,原本不止這區區觀海亭,亭子小了些,隻能站的下這幾個人。
剛剛過了一個時辰,山下有人疾行而來,李落運足目力遠遠望去,微微揚了揚眉。流雲棧瞧着上山的幾人,問道:“王爺認得他們?”
“瑤庭的令狐丹,草海武尊高徒泊肅葉,還有一個沒見過,最後那個是蒙厥撥汗相柳兒。”李落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自言自語的低聲說道,“她竟然有空來……”
上了亭子,令狐丹環目一掃,将目光落在李落身上,朗笑道:“我以爲王爺會去迎接我們。”
李落笑了笑,向令狐丹颔首一禮:“你們來遲了。”
“路上遇了風暴耽擱了幾天,後來趕了幾天水路沒想到還是遲了。”
“比戰馬快?”
“沒戰馬快。”
李落哦了一聲,看着一行人最後的相柳兒,兩人眼中皆有道不明的意味,不似問責,又不像寒暄,似乎隐藏着些猜不透的東西。
“人都來了?”相柳兒開門見山的問道,沒有多餘的客套。
“大甘五府還有一些可堪一用的高手奇才,此刻亭中這些人是當初撥汗意定之人,差不多是大甘境内可以借兵北上的勢力了吧。”
相柳兒哦了一聲,看了看此來衆人,直截了當的說:“我的傳信你們都看到了吧?可有異議?”說完之後相柳兒微微一頓,“大甘世家宋家和唐家,大甘朝廷沒有辦法調遣你們,他也不行,所以我就借草海之勢助大甘定天王一臂之力,如果有得罪的地方,我先向你們賠罪,将來事成之後我當謝罪。”
宋無方笑而不語,宋無缺莞爾:“撥汗的得罪可是揚言如果我們不答應,就要與定天王合力縱兵南下,踏平我們天南宋家,這不是商量,是威脅。”
“不錯,的确是威脅。”相柳兒直言不諱,“時日無多,多年前我本打算攻下大甘,誰知道他這麽難纏,假如沒有極北深處的變故,攻占大甘最多隻是費些時間罷了,但是背腹受敵卻非我所願,如果草海擋不住它們,大甘也擋不住,所以合兵北上這件事不能拖。”
宋無缺沉吟少頃,追問道:“破了那些鬼東西之後呢?撥汗有什麽承諾?”
“沒有,”相柳兒看了李落一眼,平聲說道,“我會逼他歸隐山林或隐居海外,其他的我做不了承諾,而且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
宋無缺和顔一笑,如果李落歸隐山林,倒也夠了。
“我不确定我能不能活那麽久,我也不知道你們能不能活那麽久,最壞的結果……”相柳兒閉口不說,唐夢覺接道:“誰也活不了那麽久。”
衆人一陣沉默,能叫李落和相柳兒摒棄前嫌,又是這樣慎之又慎和如臨大敵的模樣,一定不是他們兩個人心血來潮故弄玄虛,而且那片草海深處會有什麽,此間諸人多少也聽族中或門中長輩說了些,沒有人會無聊到開這樣的玩笑。
“你們……”相柳兒看了看言心和白寄恨兩人,沉吟數息,漠然說道,“你們是他推舉大甘除了唐宋之外,還有的可能改變戰局的人,我信他的眼光,至于你們願不願意去,我想了想似乎沒有可以威脅你們的辦法,就先這樣吧。”
白寄恨冷哼一聲,頗含殺意的盯着相柳兒,泊肅葉輕呵一聲,有點劍拔弩張的意味。倒是言心面無異色,而且還是率先表明來意的人,“撥汗的書信我業已交給門中長輩,此事事關整個天下的安危,我等匹夫,卻也知道覆巢之下豈有完卵的道理,此事大隐于市會鼎力相助。”
相柳兒點了點頭,學着大甘的禮數拱手一禮,道了一聲謝。
“我要先去草海親眼看一看。”白寄恨冷冷說道,“此事真假早有定論,你們蒙厥國師與我聖門長輩是故舊,他們怎麽做我不知道,不過我會去草海。”
皖衣嬌笑道:“那我就不去啦,上陣殺敵我不擅長,不過我可以做些别的,嘻嘻。”
相柳兒看了皖衣一眼,對這個媚豔入骨的尤物實無好感,但既然能被他提上一句,想來也有過人之處。
“看來我們不能不答應啊。”宋無缺看着唐夢覺朗聲笑道。
“如果不答應,你們今天不會來。”相柳兒笃定的說。
“不錯,我們宋家同意出兵。”宋無方和聲說道。相柳兒說了一聲好,依舊道了一聲謝,沒有問宋家會出兵多少,但亭中衆人都是心思敏銳之輩,略一琢磨也就明白了相柳兒的意思,借兵隻爲其一,最主要的恐怕還是告誡宋家别動心思興兵北上,讓李落和牧天狼分心,她想借的兵從來都隻有牧天狼而已。
讓人小瞧了呢,宋家兄弟相視一眼,輕輕笑了笑。倒是李落問了一聲:“不知南王府願意借兵多少?”說完暗罵了一聲相柳兒,這眼高于頂,得罪了人自己拍拍屁股走人,還不是要留我收拾這些爛攤子。
“這一次出兵人數不會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