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結果宋家雖然離開了米南景陽兩州,但底蘊猶在,大甘朝廷還白白搭上了一個餘州。滇州、漳州、麗州三州偏遠,曆來不被朝廷重視,多是由當地土人自治,消息來往閉塞,等到後來樞密院和牧天狼暗部的觸角延伸了出去之後才得知這三州早已成了宋家的後花園,在這三州之地人人隻知道宋家,知道大甘朝廷的卻寥寥無幾。
天南七州中隻剩一個蒼洱州朝廷與宋家勢力各自參半,蒼洱州也就成了李落與宋家角力的一處戰場,确切說來應該是殷莫淮與宋家決勝萬裏之外的一處沙場。
這次李落沒有過宜州,當年大甘朝廷視天南宋家爲心腹大患,淳親王也在天南一帶做過多番布置,隻不過随着狄州淪陷,骅兜亂了東府數州,再到後來的草海南下,原本朝廷在天南的諸般經營早就凋零的七七八八,仍在太保麾下的通南大營現如今名存實亡,駐守的将士皆是老弱病殘,不足三千之數,倘若真有一天宋家興兵北上,通南大營隻怕連預警的機會都沒有。
離千帆渡渡口不遠有一座流波山,高不過百丈,通體是一塊巨大的山岩,倒也少見,風裂雨穿的岩石裂縫裏長着些矮樹綠草,像是被人嫌棄色澤單調,随意在上面塗抹了些許綠意,不說好看,隻是自在。在山頂上有一塊突出的巨大岩石,其上修建了一座涼亭,站在涼亭中可以俯視整個千帆渡,這流波山算不得風景秀麗,也沒有什麽典故轶事,不過僅僅能俯瞰整個渡口這一個理由就足以讓過往商旅駐足,登山一觀,猶是這等秋高氣爽晴空萬裏無雲的日子裏最好看。
此刻的流波山觀海亭閑人止步,沿山而上的石階上處處可見嚴陣以待的大甘将士,從軍服分辨,是大甘水師的衣着。除了大甘水師之外也有些勁裝武士,人數不算多,約莫有十來個人,散開在這條崎岖陡峭的石道上。
觀海亭。
隻因腳下這塊岩石不算太大,所以亭子也算不得太大,約莫也就丈餘見方,亭下就是斷崖,雖不高,但若是常人望之多少也有些頭暈目眩,不過對于此際亭中諸人而言,寥寥十餘丈而已,還有突起的岩石灌木可以借力,不說如履平地,那也差不了多少。
亭子裏人不多,但已經稍顯擁擠,分四方,東側觀海,李落正當中,甘琦和大甘水師統領虞子略分列左右,正對的西面則是許久不見的宋家公子宋無缺,身旁那人鋒芒稍遜,但沉靜内斂猶有過之,這人李落有過數面之緣,當初道門天人之争,在長明宮前比武較量時曾有一個人随大隐于市進宮,面生的很,李落懷疑他易容喬裝,就是眼前這位異常低調的宋家長公子宋無方;正北也是故人,好久不見的大隐于市傳人言心和流雲棧;正南的人也不眼生,是魔門年輕一輩的高手白寄恨和皖衣二人。除了亭中東西南北,靠近入口的地方還有兩人,如今身份貴爲郡主的燕霜兒和唐家公子唐夢覺。
亭中這些人差不多代表了大甘五府的底蘊和力量,齊聚流波山,目的就隻能有一個。
偶有閑聊,多數時候都是觀海聽濤,諸人皆是能沉得住氣的,沒見有人臉上有異色,風輕雲淡,似乎就隻是登山遠觀這千帆渡千帆競走的壯麗景緻。不過倒也有例外,亭子裏皆是大甘的妖孽之輩,雖然大多都已内斂自如,内力有返璞歸真的境界,但是和這些人同處一室無形的壓力還是讓人心裏沉甸甸的透不過氣來。虞子略武功略有不及,但畢竟是統領萬千水師的大将軍,神色倒還淡然,不過甘琦和燕霜兒卻倍感壓力,燕霜兒好在還有唐夢覺細心照顧,但甘琦可就沒這麽好的運氣,李落視若不見,那意思是叫甘琦自行抵禦亭下這種壓力。甘琦向來不求人,如果是風狸,不用等李落開口,自己肯定早就先一步溜了,哪還管這亭子裏有沒有危險。不過甘琦不同風狸,心性固執,李落沒叫她走,她便留在這裏,默默的抵擋亭子裏這些妖孽身上散發出來的壓迫感。
當然亭子裏也有人能看出李落的心思,這種無形的壓力最能磨練心性,别處決計湊不齊這麽多高手,如果甘琦能邁過這一步,日後的成就未必不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等了一會,皖衣伸了個懶腰,揉揉眼睛,盯着海面看了一會,問:“日子沒錯?”
“沒有錯。”
“那會不會船翻了?”
李落沒好氣的答道:“三天前還在,若是翻船,想必遊也能遊到岸上。”
“哦,那就好。”
這時,虞子略眼睛微微一眯,低聲喝道:“王爺,船到了。”
亭中諸人扭頭望去,就見一艘與大甘制式頗有不同的大船駛向口岸,虞子略揮了揮手,有山頂大甘将士以旗語爲号,将消息傳遞了下去。宋無缺看着飛速駛入渡口的大船,和聲問道:“王爺,客從遠方來,要不要去迎接他們?”
“不用,遲都遲了,就不要再耽擱工夫。”李落淡淡說道。
宋無缺看着李落,忽地展顔一笑道:“有一事想問王爺。”
“宋公子但說無妨。”
“除了王爺,大甘朝廷有人相信草海深處發生的事嗎?”
李落沉默了數息,朗聲笑道:“會相信的。”
宋無缺輕輕一笑,不再多說,轉頭望着渡口那艘已經靠岸的草海海船。以往草海以海爲名,隻是因爲草原遼闊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