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要走,李落忽然叫住了他們,指着自己的鼻子問:“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一衆大小娃兒面面相觑,倒還真不知道李落是誰。李落嘿嘿一樂,摸了摸那胖乎乎的女娃頭頂,傲然說道:“我是你們師父姐姐的夫君,按說你們該叫我師父姐夫的。”
“哪是啥?”女娃呆呆的看着李落,有點不太明白。這迷糊發懵的模樣也和秋吉一般無二啊,李落贊歎一聲,等回去了便打發秋吉過來瞧瞧她走散多年的妹妹。
“這個,這麽說吧,你知道爹娘嗎?”
女娃點點頭,爹娘誰不知道,瞧不起人不是。
“如果師父姐姐是你娘親,我呢就是你爹,以後啊你的師父姐姐也會和我生出一個像你這樣的胖娃娃……”
“還不回去溫習,今天的功課都做完了嗎!”甘琦暴喝一聲,吓了孩子們一跳,就連李落的手也抖了一下,這一聲怒喝好像比大山深處的虎嘯狼嚎還要吓人。
孩子們拔腿就跑,那女娃往前跑了兩步,回頭瞅瞅李落,眼睛裏分明是懷疑和不相信。李落連忙說道:“我沒騙你們,不信你們可以問你們的大師姐……”
女娃跑開了,兩人耳力不凡,就聽見那群遠離的孩童們議論紛紛:
“真的嗎?”
“怎麽可能是真的!一定是假的!”
“假的嗎?”
“這個,也有可能是真的。”
“說不好,大師姐可沒說不是……”
“師父姐姐真的嫁人了?”
“怎麽嫁給他呀,哼,真是的。”
“那個,他挺好啊……”
“一塊點心就把你收買了?叛徒!”
“話說好久沒見師父姐姐了,真想她,不知道師父姐姐什麽時候回來。”
“快了吧,琪哥,要不你帶我們去找師父姐姐吧?”
“這……不妥,師父身在何處我們也不知道,天下之大,找一個人如同海底撈針,還不如在這裏等師父回來呢。”
“琪哥哥說的有道理,算了,還是先把功課做完,大師姐一會要來檢查的。”
“剛才那人不是說要把大師姐帶走嗎?真的假的?”
“這你也信,肯定是假的……”
說話間衆孩童遠去,李落默默的看着他們遠去的背影,悠然說道:“真好啊。”
甘琦沒有回答,李落轉身看着甘琦,臉上又恢複了那時時常在棄名樓看見的溫文爾雅:“我是不是真的會丢了她?”
甘琦神色古怪的看了李落一眼,丢不丢莫非你自己心裏沒數?冷冰堵在紅塵宮門口月餘,難道紅塵宮不要面子的嗎!
“竹溪佳處,不知道此生我可有機會活過這一回。”
甘琦沉默良久,風吹過竹林,掠過湖面,倒影的山山水水如同畫中,湖邊那已經不算是少年郎的男兒,輕柔的看着湖面,把思念化成絲,一縷一縷的輕輕沉入湖水之中。
“王爺有何打算,接着等?”
“我要走了。”李落含笑看着甘琦,“這幾天煩着你們頗有得罪,就此别過,後會有期。”
甘琦吃了一驚:“這就走?”
“嗯,我要去蒼洱州千帆渡。”
“去那裏做什麽?”
“去見天南宋家的人。”
甘琦呼了一口氣,眉頭輕輕皺了起來:“王爺怎麽不帶些人在身邊?”
“近來卓城事多,他們都有要事在身,脫不開身,我一個人去吧,如今要我死的人應該沒有要我活的人多,不妨事。”李落展顔一笑,拱手作别,就這樣很突然的往山外走去,留下甘琦一個人愣愣的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剛才那個憊懶賴皮的模樣,在卓城運籌帷幄,朝堂上穩若磐石的王侯之姿,決戰沙場的殺伐狠厲,傲視群雄的風輕雲淡,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剛出谷口沒走多遠,忽聽身後有人遠遠呼喚,李落回頭望去,見甘琦縱身追了過來,肩上背着一個小小的行囊。李落訝然,甘琦垂眸低語:“我送你一程。”
李落打量着甘琦,甘琦臉上依舊惱色不減,更多的還是無奈,摸了摸鼻尖笑道:“送我去蒼洱州?那就不是一程啦。”
甘琦深吸了一口氣,扭頭不理李落,想了想又道:“我已經傳信風狸,叫她在九江府等我們。”
李落臉色微微一變,想到風狸,竟叫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甘定天王也覺心驚肉跳,見了面不知道她會說些什麽話出來,冷嘲熱諷讓她一本正經的說出來的确很讓人難堪。
“王爺和小姐的事你們自己說好了,我是怕你活不到見着小姐的那天。”甘琦給自己找了個很過得去的理由,李落莞爾,誠顔道了一聲謝,就這麽溫和的看着甘琦不說話。
過了一會,李落還是看着她沒動靜,甘琦俏臉微紅,跺腳喝道:“王爺走不走!?”
“這就走。”李落哈哈一笑,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了竹溪,且将甘琦留在身邊,看谷梁淚還能躲多久。
李落和甘琦沒有進城,風狸早早就在城外等着,如果去蒼洱州,從城南外往東南方向,徽州和鏡州之間穿過去就是蒼洱州,這麽走路程最短。
看到風狸的時候,李落做好了被她埋怨挖苦的準備,誰知道風狸隻是看了看他,就把包裹挎在肩上,淡淡的說了聲走吧,别的一句話也沒有說。但是這樣什麽話都不說,反而讓李落心裏更加不是滋味。
蒼洱州臨海,盛産珍珠珠寶,是沈向東起家之地,也是如今大甘水師大營所在之處。千帆渡是蒼洱州最大的一個港口,當地人稱其爲龍王津,傳說是龍王過境的地方。千帆渡原本就是蒼洱最大的船塢碼頭,等李落屬意重建大甘水師之後,這裏就變得更加繁忙,已經是大甘沿海最大的一處渡口,比米南州境内的渡口大出數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