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中諸人齊齊失色,姜寒憐和樂遊也不例外,這些忽然現身人影帶給他們的壓迫比之數刻前的十餘騎騎兵更甚,單人如劍,聯衆成網,将這方天地都壓了下去。
畫皮看了姜寒憐一眼,淡淡說道:“那夜除了這位姜姑娘,還有别人親眼目睹。”
李落點點頭,就聽不遠處傳來呼聲:“屬下上章……”
“屬下庚三,那夜親眼所見。”
“屬下困頓……”
“屬下子十二,那夜在此。”
……
算上末五畫皮,一連九人齊呼那夜都在此地,姜寒憐臉色變得很難看,亦有不忿,不過就算是溫漁也微微失色,這些人名不見經傳,不用說定是李落麾下,身手如此了得,這牧天狼爲軍爲将可以威震四海,如果行走江湖,這大甘武林中怕是沒有什麽人能擋得住這些高手。
李落也呆了一呆,沒想到地支之首的困頓竟然身在此處,這麽說自己的率性而爲,卻也誤了不少軍中袍澤的時辰。
畫皮平靜說道:“因故殺人,其情有因,請林捕頭定奪。”
林嶽勉強咧了咧嘴,定奪?定奪什麽?定奪自己爬着出去還是躺着出去麽?就連範文钊的臉都變了,已經知道這一次的事難以善了,隻有黃若蘭還在不知死活的低聲叫林嶽抓人,不管來人多少,有什麽不一樣,反正在黃若蘭心裏,隻要抓回去到了縣衙大牢,生殺予奪可不就是自己親爹的一句話了麽。
李落看着弓百珍和顔問道:“弓先生,那酒可曾許你們三家再造?”
弓百珍嘶了一口氣,尴尬說道:“出了點狀況,這酒暫且是造不了了,可惜了名字。”
“名字并無可惜。”李落笑道,“等我回去之後問問。”
弓百珍朗笑一聲,也不說謝,隻是拱手一禮。
李落看着林嶽和範文钊平聲說道:“他們幾人有先斬後奏之權,當夜所見,如果殺人的不是他,那麽範家公子也會死在他們手上。”說完之後,李落看了一眼漱沉魚,道,“範蠡所爲,誅範家滿門亦不爲過。”
範文钊臉色一白,這個時候已經不會認爲李落還是危言聳聽,那就隻有一個結果,範蠡當真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
漱沉魚看着李落,李落輕輕颔首,漱沉魚從懷中掏出一塊牌子,正是昨個還給李落,今日清晨又被李落交還給她的那塊天子令符。漱沉魚舉着天子令符,林嶽自是沒見過,範文钊範文勝頗顯狐疑,隻覺得這令符不凡,但是什麽倒也不知,姜寒憐亦是不解,唯有樂遊臉色驟變,眼中驚疑不定。
這時,弓百珍深吸了一口氣,納頭拜倒:“草民壺觞弓百珍,見天子盛顔,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一聲可叫場中諸人魂飛魄散,畫皮冷喝一聲:“見天子令符如見君,不跪者,殺無赦!”
林嶽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口呼萬歲,範家衆人面如死灰,終于明白滿門抄斬不爲過的緣故了。黃若蘭如喪考妣,垂着頭不敢吭聲,恨不得自己不在這裏,便是這一會的工夫,黃若蘭心裏就将範蠡恨上了,如果不是他,自己也不會卷進來,貪圖那點歡愉舊情,惹來這樣的麻煩。
樂遊也跪了,眼中有異芒閃爍,不知道在想什麽。姜寒憐跪的很勉強,頗有不忿,李落莞爾:“你救我一命,有恩于我,就不用跪了吧。”
“好嘞。”姜寒憐聞聲彈了起來,拍了拍灰,順便沖樂遊嘿嘿一笑,隻當沒有看見樂遊發黑的臉色。
“這裏我不能留了。”李落這句話不知道是說給誰聽,溫顔接道,“諸位都起來吧。”說罷不等衆人都起身,李落便自傳令,“上章,範蠡一事你查清楚,報與壺觞知州,範蠡這些年在鄒平是否還有其他惡行,一同查清楚了,若與範家有關,依法從事。”
“屬下遵命。”
“他殺人有過,卻非無因,此事因我而起,也該因我而終。困頓。”
“屬下在。”
“他如果願意,你随他去一趟金光門,稍後帶我書信一封,了卻過往恩怨,該罰當罰,不必徇私,但如果有轉寰的餘地,我們做個和事佬化解恩怨。”
“屬下遵命。”
“倘若不聽,我許你便宜行事。”
“屬下明白。”困頓隻聞其聲不見其人,但便宜行事,在場諸人心裏不禁打了一個突,這次之後,如果不聽話,這世上恐怕就沒有金光門了。
“至于鄒平縣,”李落看了一眼黃若蘭,“有功論功,有過論過,上章,你一并查之,若有巡檢司巡檢不力,一并查辦。”
“是。”
“還有你二人。”李落看着姜寒憐與樂遊。姜寒憐讪讪一笑,碰到硬石頭了。李落接道,“前次你說因賭約而傷人性命是真是假?”
姜寒憐咽了一口唾沫,看着樂遊,臉色很古怪,說不上來是幸災樂禍還是心有餘悸。樂遊神色一動,淡淡的看着樂遊一眼,道:“沒有。”
李落倒也不曾多說,聞言隻是點了點頭,回道:“大甘朝廷與縱橫一門素有來往,如果确有其事,我自會去問你門中老祖。”
“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大甘李落。”李落平聲說道,“至于姜姑娘,你輕視人命,不過我并沒有看到有傷人之事,待你救足十人之後可自行離去,算是對你以武犯禁的懲罰。”
姜寒憐一震,撇了撇嘴,本想不答應,不過聽了那個名字之後,她覺得還是聽話的好。範家諸人和鄒平縣的捕快皆都噤若寒蟬,大氣也不敢出,更别說問李落爲什麽會在這裏。
“弓先生,你要北上?”
“不錯,老朽該回家中複命了。”
“多謝,那就日後再見。”李落和顔一禮,看着漱沉魚溫聲說道,“你和我回卓城吧。”
漱沉魚點了點頭,将天子令符送了過去,李落看了一眼,和聲說道:“先留着,等以後見了她你再還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