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嶽懸而不決之際,街上傳來一陣馬蹄,馬蹄聲如雨打芭蕉,密如織,而且絲毫不見雜亂,弓百珍臉色微變,到底比區區鄒平縣的人眼力高得多,這馬蹄聲隻有頂尖的騎兵才能有如此聲勢,來的莫非是定天王享譽天下的牧天狼?
弓百珍翹首張望,漱家幾人也察覺有異,溫漁幾人若有若無的将漱沉魚護在中間,順帶着勉爲其難的照應了半個李落。姜寒憐與樂遊皆是一怔,眼睛裏有異芒閃爍,猶是姜寒憐,似乎有一絲别的意味。
戰馬聲直奔此間而來,衆人皆是一震,悉數轉頭望去,就見一隊騎兵如風馳電掣一般而來,領頭那人是個女子,一身風塵,容顔憔悴,芳華之齡,卻帶着七老八十的疲憊倦意。戰馬到了近前,人數倒也不算太多,隻有十餘騎,多是風塵仆仆的模樣,不過人數雖少,自有一股萬夫莫擋的銳氣,逼得一衆捕快退開數步,一臉驚懼的看着來人。
騎兵下馬,那女子上前幾步,衆人順着她的目光望去,看着的那個人不是别人,正是李落。
“玩夠了嗎?”女子冷冷開口。
李落摸了摸鼻尖,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女子冷哼一聲,轉頭看着漱沉魚臉色稍霁,和悅了幾分,微微颔首示禮。漱沉魚有些好奇,這女子看似與李落很熟悉,但又不是那種男女之間的熟悉,而且看來也認得自己,漱沉魚心念電轉,猜測着女子的身份。
在大甘,有這樣威勢的女子好像不多,在牧天狼軍中有一位牧蟬郡主,擅領騎兵,不過眼前這位和傳聞中的牧蟬郡主不太相似,至少她看起來權勢地位絲毫不遜色于李落。
女子環顧四周,大有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樣,冰冷說道:“借一步說話。”
“好。”李落答應一聲。女子帶着李落往街對面的包子鋪而去,黃若蘭大叫道,“站住!想跑!把他抓起來!”幾名捕快和範家打手動了半步,一衆騎兵中一名英挺大漢猛地掃了一眼,一股如隆冬寒月中的涼氣湧上前來,将眼前諸人澆了一個透心涼。大漢環視一遭,目光微微在姜寒憐、樂遊和弓百珍身上略有停留,之後就收回目光,将衆人隔在了街道這側。
沒有人膽敢雷池半步,李落和那女子進了包子鋪後,姜寒憐好奇的問:“小漱,那人是誰?”
漱沉魚搖搖頭,也沒見過。樂遊忽地插言說道:“我知道她。”
“她是誰?”姜寒憐趕忙問了一聲,不等樂遊回話便又說道,“你不會拿這個打賭吧?”
樂遊冷哼一聲:“我沒你那麽無聊。”
“那就好。”姜寒憐笑嘻嘻的應着聲,問,“請樂少君指點。”
樂遊淡淡說道:“先不說她,你看這些騎兵戰馬,馬蹄闊,馬腿豎長,身形比起大甘軍中戰馬要高大一些,而且這樣的蹄腳馬腿多是爲了慣走北地積雪,毛也要更長一些,南方天熱之地用不着如此,所以這些騎兵将士皆來自于北地;再看他們的馬鞍制式都和大甘不同,更偏向于胡地,還有這些人面目上都有風沙侵蝕的痕迹,輪廓分明,像異族多過大甘中人,所以這些人如果不是來自草海,那麽就是西域,而能出入大甘國境幾如無阻,西域不可能了,唯有與大甘議和結盟的草海,草海中像她這樣的女子多不多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就隻有一個人。”
“誰啊?”
“蒙厥撥汗相柳兒。”樂遊深吸了一口氣,眼中異芒閃爍,縱橫門人唯有見君王才可一展所長,相柳兒,她是這個天下當仁不讓的君王之屬。
姜寒憐眨了眨眼,猛地回頭看着漱沉魚,自言自語道:“如果她是相柳兒,那麽他是誰?”
漱沉魚沒有回答,弓百珍撫須一笑,如果不是他,自己何必千裏迢迢跑來這鄉野之地。
少頃,那兩人出了包子鋪,女子的臉色和緩了幾分,似乎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揚聲脆喝道:“走!”來去匆匆,竟然半刻也不留在此地。衆騎兵躍馬而行,簇擁着那女子呼嘯而來,又呼嘯而去,留下諸人一臉疑惑,不知道他們在那間包子鋪裏談論了什麽。
李落目送女子策馬遠去,緩步走了過來,黃若蘭慫恿着林嶽早些将那人抓起來,免得再生變故,林嶽隻是點頭卻未上前,若非是呆傻眼瞎,也能看出眼前這清秀男子實非常人。李落走到衆人身前,微微一歎,便自一振精神,笑顔看着漱沉魚,和聲說道:“日後你還是莫要開包子鋪,就在自家做做就好了。”
漱沉魚紅着臉不說話,羞臊的很。李落誠顔一禮,轉頭望着姜寒憐道:“你這名字,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陰陽家是諸子百家中十二大家之一,是這世上最善長借勢轉勢造化陰陽的門派,玄妙非常人能度測的,不過你用之爲賭,真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姜寒憐看着李落,往日的嬉笑少了,多了一分嚴肅和疏遠,淡淡問道:“你是誰?”
李落輕輕一笑,指了指院子裏那具屍體,問道:“他到底爲何人所殺?你且說來。”
姜寒憐沉默片刻:“你當真要我說?”
“說吧,畢竟是一條人命。”
“如果他因你而死也沒關系?”
“那就更應該說了。”李落朗聲回道,“是非曲直自有公論,因我而死,也分情由,你但說無妨。”
“可是我不想說。”
“哦,爲什麽?”
“因爲我覺得他該死。”
“賤人!你說什麽!”黃若蘭大怒叫道,姜寒憐回頭冷冷的瞅了黃若蘭一眼,譏諷說道,“死的是别人家的兒子,還沒見人家怎麽樣,你急什麽?難道他是你偷的漢子?”
黃若蘭一怔,又羞又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