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二爺呢?”
“裏面等着呢,三爺裏邊請。”小厮拉開門,左右瞧了瞧,把馬三成和李落一行人讓了進來,然後飛快的關上門,透着一股子見不得光的小心。
宅子裏有幾間房,正中是間青磚大瓦房,門口站着一個人,一身勁裝,臉上帶着江湖上的狠色,不苟言笑,一看就是個慣于發号施令的角色。
李落掃了一眼,不認得,不過旁邊卻有人已經認出來了,就聽有人吸了一口氣,小聲說道:“範二爺!”
那人正是鄒平渡口最大的腳商,範家二掌櫃範文勝,範家家主範文钊的親弟。
“範二哥,早來了啊。”馬三成拱手一禮,笑道。
範文勝回了一禮,笑臉相迎:“馬三哥客氣了,我也剛到,辛苦你了,裏邊請。”
馬三成也不客氣,笑呵呵的同範文勝進了正堂,李落幾人留在外頭,不知道兩個人在屋子裏嘀咕什麽,過了一會,馬三成和範文勝出了屋子,馬三成撓撓頭,笑道:“範二哥,我這挑了幾個人,你給過過眼,看行不行,要是不行,我再去劃拉劃拉。”
範文勝點了點頭,沒說話,踱着步子繞着平安号的幾個腳夫轉了幾圈,臉上帶笑,實則面無表情,叫幾個人惴惴不安,一臉惶恐。範文勝走了幾圈之後在李落面前站定,打量了李落一眼,頂好的一個清秀少年郎,可惜破相了,不過常在碼頭混江湖的,身上不挂點彩還真不多。
“讀過書?”
李落應了一聲:“念過幾年書。”
“怎麽不考個功名,反倒在渡口混江湖?”
“學藝不精,報國無門,找個吃飯的營生。”
“哈哈,報國無門?有意思。”範文勝大笑一聲,又再打量起别的腳夫。馬三成在旁問道:“範二哥,怎麽樣?”
範文勝沉吟少頃,指了指李落和旁邊二人,道:“他們三個尚可一用。”
“得,有用就行,我是真怕我們平安号的泥腿子幫不上忙。”
“哈哈,馬三哥什麽話,鄒平渡口誰不知道你們平安号,這次還要多謝你們出手相助。”
“範二哥客氣了,那句話怎麽說來着,守……”
“守望相助。”
“對對對,守望相助,就是這個,我二伯說了,範家是替咱們鄒平渡口争面子,我們能出力就出力,絕不含糊。”
“好,客氣的話我就不多說了,等忙完這件事我親自登門拜謝馬二伯。”
“好說,好說。”
範文勝轉頭看着李落三人,問道:“他們三個力氣如何?”
馬三成哈哈一笑,上前拍着李落的胸口笑道:“範二哥,别看我這小兄弟長的秀氣,力氣可不小,鬥半的酒壇,一次四壇,穩得很,放心吧,保準不會出事。”
範文勝微微一驚,倒是對李落有點刮目相看,莫非還是個練家子,不過從他身上察覺不到絲毫習武的迹象,眉清目秀,單薄的很。算了,有沒有馬三成說的那麽厲害,試試就知道了。
“馬三哥,今個這事……”
“放心,明白,我家哥哥已經囑托過我了。”馬三成示意自己守口如瓶,絕不會四處宣揚,然後轉頭看着李落三人喝道,“你們這幾天就聽範二爺的吩咐,手腳勤快點,别給老子闖禍,辦好了事回來我重重有賞,辦砸了老子丢你們去昆江喂魚,聽到了嗎!”
那兩人吓了一跳,頗有退縮之意,李落倒是木然的應了一聲。範文勝瞧了瞧李落,有些可惜,雖是破相,但如果拉攏點頭發遮蓋一下也就看不出來了,隻是這性子呆闆的很,不知道是讀書讀傻了還是遇過什麽事,年歲看着不大,這瞧着倒有點行将就木的感覺。
馬三成兇神惡煞,範文勝也就勸說了幾句,言道隻要好好辦事,範家絕不會少了賞金。聽到有賞金,這有些擔心的腳夫也就定下了心神,馬三成又再三叮囑了幾句,顯然有些放心不下,最後與範文勝辭别,帶着沒被選中的三人離開了宅子。
範文勝沒有露面,讓方才開門的小厮領着李落三人從後門出去,神神秘秘的換了一處地方。李落三人進去的時候才發現這個地方已經有人了,而且人還不少,差不多二十上下,瞧着模樣都是渡口的腳夫,不過不是平安号的,而是範家的搬工。小厮帶人過來之後就自行離開了,這裏頭有别人照料,而且多是女子,竟似有幾分内眷深巷的意思,叫除了李落之外的兩人好不自在。
過來一位中年女子,臉色倒是和悅,請了李落三人跟她走,不免多瞧了李落一眼,這些天來來往往的搬工腳夫不少,頭一回見着這麽單薄的苦力,像個讀書郎,古怪。
拐到後頭,是間澡堂,是叫三個人洗漱幹淨了,然後換上新衣。那兩人很新奇,不知道這是要幹什麽,難免有點期待和激動,換成李落就不會了,眼下這些不過是簡單了許多倍的沐浴齋戒而已,以往小時候在宮裏沒少見過,隻是規矩比這裏複雜太多。
三人洗漱了幹淨,換上新衣,的确比來的時候精神了許多。中年女子仔細打量了打量,點了點頭,和聲說道:“跟我來。”說完帶着幾人去了一處房舍,屋子裏很香,焚香齋戒,沐浴更衣,難爲李落動了動眼珠子,不知道要一衆腳夫這麽堂而皇之的沐浴更衣是要做什麽。
屋子裏放着不少蒲團,除了一衆腳夫,還有幾個瞧着模樣像教書先生的人,看見李落三個人進來,示意快些找個空的蒲團坐下。等三人坐定之後,當中那個先生竟然拿起了書讀了起來,是些禮儀訓示,沐浴三日,焚香五更什麽的,老者讀着春者,春服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