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馬三成一進門就吼了一嗓子。屋子裏有三個夥計,都笑着叫了一聲三掌櫃,馬三成擺擺手,急沖沖的往裏屋走。進了裏屋,一個微微駝背的花甲老者正敲着盤算看賬本,馬三成進屋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老者對面,舉起茶壺對嘴就要喝,被老者拎着雞毛撣子照着腦袋敲了兩下,罵道:“放下!你喝了客人來了還喝不喝,不成體統!”
馬三成沒躲,挨了兩下,嘿嘿一笑,從桌上撿起一個茶杯,倒了一杯茶,吸溜一聲全喝了,馬叔庸氣的直瞪眼,沒好氣的說:“你不在碼頭盯着,跑回來幹嗎?”
馬三成從懷裏掏出收賬的銀子放在桌上:“二伯,今天的流水。”
“放下,滾蛋!”
“哎,二伯,我這剛才就攆我走啊……”
“又沒錢花了?”馬叔庸恨鐵不成鋼的罵道,“叫你少去翠紅樓,你個敗家子,那樓裏姑娘能吸幹你的血,回頭我得給蓮花好好說道說道,管管你。”
馬三成臉都綠了,連忙叫道:“二伯,二伯,您是我親爹,可别給蓮花亂說,她能撓死我!”
“我不是你爹,我要是你爹,我非打斷你的腿。”
“不是,老爺子,哪有你這麽埋汰人的,今來有正事。”
“屁的正事!”馬叔庸翻眼罵了一句,見馬三成黑着臉不說話,這才琢磨着問,“真有正事?”
“沒!”
馬叔庸樂了,自家的渾小子自己知道的一清二楚,人有點魯莽,但并非無智,就是好面子講義氣,但人品不差,平安号有現今這份局面,馬三成功不可沒,瞧着他一天一天成氣,馬叔庸特挺高興,至少對得起早死的三弟了。
“那行,沒事你就歇着吧。”馬叔庸淡淡說道,跑老子跟前尥蹶子,太嫩了,要說你馬三成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拉什麽屎,在這裝,先晾着你,看你能憋多久。
馬叔庸還是高估馬三成了,話音剛落馬三成的臉就垮了,可憐巴巴的說:“二伯,真有正事。”
“行,那你就說。”馬叔庸放下賬本和算盤,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前幾天崇哥回來不是說白弓池三家奉旨造了一批貢酒,這要往卓州送的事……”
“這事你就别想了,白弓池是什麽人物,連知縣老爺都得給人家面子,咱們平安号和人家八竿子都打不着。”
“别啊,二伯,您聽我把話說完。我是前個和範家船頭任老三一塊喝酒,聽他說了一嘴,這次貢酒非同小可,據說從上窖到封壇都有講究,到了渡口這往船上搬也不能随便找什麽人,得挑人,什麽眉清目秀的還是什麽來着,這我倒真沒記住,聽任老三說範家上上下下搜刮了好幾遍,滿打滿算才找了不到二十個人,範家正愁的不行呢。”
“人少點就少點,多搬幾次不就行了。”
“哪啊,聽說大三家有人專門給蔔了一卦,這貢酒上船過江得分時辰,還得在多少時辰裏搬完,不能含糊,要不然累死人事小,濁了酒事大,動辄要掉腦袋的。”
“屁!有那位爺盯着呢,誰敢随便拿捏個罪名殺人,不怕那位爺收拾他們?”
“嘿嘿,二伯,這你就想的淺了吧,不殺你,尋個借口弄你這總容易吧,那位爺是青天,但這事他也管不了吧?”
“行啊,長進了。”馬叔庸捋了捋胡子笑道。馬三成這才知道馬叔庸這是故意考量自個呢,難免有點洩氣。馬叔庸哈哈一笑,問道,“你有什麽打算?”
“二伯,我是尋思着範家不是鄒平縣裏的大戶嗎,樹大好乘涼,聽崇哥說過範家和咱們平安号一向走的不近,這次要是咱們幫了他範家,以後怎麽着也得高看咱們平安号一眼吧,有了範家幫襯,他昌隆号以後還怎麽跟咱們争?”
馬叔庸沉吟了半晌,搖搖頭道:“不妥,平安号能有今天這樣的局面,就是因爲誰的山也不靠,今天咱們靠了範家,明天昌隆号就會把平安号當成範家的走卒,範家勢盛的時候當然沒問題,但咱們馬家在碼頭上混的久了,平安号也好,昌隆号也罷,都能有口飯吃,哪個位子換人換的最勤,你不會不知道吧?”
“哎,二伯,我也沒說明着給人家溜須拍馬啊,咱們别張揚,叫範家暗裏受了好處,别人也不知道,以後遇事了他們心裏自然有掂量,不過話說回來,要是咱們鄒平渡口真連這事都辦不好,少掙了銀子事小,丢了面子事大,遠的不說,這可是大三家的貨啊。”
馬叔庸微微一怔,不由得多看了自家侄子一眼,這怎麽轉天沒見,榆木腦袋開竅了?馬三成見馬叔庸點頭,得意的說:“二伯,我這琢磨的不錯吧,前些時候天天煩崇哥,煩的他現在都躲着我走,怎麽着二伯給點評點評,我跟我崇哥還是有點長進吧?”
“不是有點長進。”馬叔庸拉長了聲音,瞥了一眼等着誇他的馬三成,哈哈一笑道,“是大有長進。不過……”馬三成剛咧開嘴開始笑,這個不過一下子當頭澆了馬三成一盆冷水,馬三成心裏一慌,連忙問道:“二伯,我琢磨錯了?”
“那倒沒有,隻是你有沒有想過任老三爲什麽别人不說,偏偏找你說?”
“他……”
“你們最多就是酒肉朋友,他任老三能在範家當上船頭,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這事其實不是他要說給你聽,是範文钊要說給我聽。”看着一臉糊塗的馬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