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閑人卻也有的是,就在呼察冬蟬問完桑蠶好不好吃之後,旁邊路上有個騎馬的仗劍遊俠兒朗笑接話道:“桑蠶能吃,不過不是什麽時候都能吃的,要在蛹中沒有孵化的時候吃,油炸火烤都可以,味道還算不錯,不過切記有異味、發黑發紅、有麻辣感的蠶蛹不要吃,那東西有毒,毒性雖說不算太烈,但也不舒服。”
呼察冬蟬眼睛一亮,情不自禁的咽了一口口水,忙忙說道:“大……兄,咱們也找地嘗嘗怎麽樣?”
那遊俠兒連忙噓了一聲,勸道:“姑娘,在這可千萬别說油炸蠶蛹的話,在别處還好,但在桑海三珠,蠶被重視的程度可不比海裏的珍珠弱到哪裏去,如果在這裏找油炸蠶蛹,嘿嘿,運氣好不受人待見,運氣不好被趕出波珠府也不在少數,當然了,如果垂涎那幾隻蠶王,被人打斷手腳丢出去也不是沒可能啊。”
“那你在哪吃的?”呼察冬蟬孜孜不倦的追問道。
遊俠兒臉色一變,呼察冬蟬可不會瞧人臉色,問話的聲音不小,路上已經有人朝這邊看了,呼察冬蟬隻是饞,可還沒吃,搭話的遊俠兒可就不好說了。
“小點聲!”
“回頭……”
“若是有緣,回頭我請姑娘好好嘗嘗。”遊俠兒趕忙說道。呼察冬蟬聽罷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白吃白喝都好,管他别人是不是心甘情願呢。
諸将莞爾,稍解一路行來的幾分煩悶。自從入桑海境,沿途所見種種皆無半點分歸異域治下的蒼涼,似乎與大甘治下之時并無二緻,或者說還要更好些。李落諸人自然不會刻意與旁人談起這些事,免得引人留意,雖說此刻大甘與草海沒有戰端,但是蒙厥鷹眼樞密院和牧天狼暗部已有風聞,而且也交上手了,很是了得,至少在李落看來遠比卓城的羅網要難對付的多,說不好相柳兒會不會突發奇想,在桑海留下李落。
來的時候正是晌午,風和日麗,陽光明媚,走在桑樹底下,風很清,帶着徐徐滄海的氣息,叫人心曠神怡。此去蘇小樓的人不少,路上三三兩兩,有結伴的,也有獨行的,亦有像李落這樣看起來拖家帶口的,有些是來談生意,有些是遊賞風景,不過更多的則是來蘇小樓探訪佳人,俗的求一親芳澤,高雅的聽一曲,談論風月。
蘇小樓這個地方,不管再高雅,在王侯權貴看來本就是個換了牌坊的青樓,外邊點綴着桑海錦繡,不過是掩人耳目,内地裏的東西還是那些個男盜女娼罷了,可憐那些個織女才女,數代經營,終究還是逃不過淪爲玩物的結局,隻能是在有人附庸風雅時讨得點好而已。不過自從易主草海,這蘇小樓的日子倒是比以前更好了些,不見得這裏的姑娘和織女多掙了幾兩銀子,而是她們比以前更像人多些。這一點從桑田道上偶遇的織女眉宇間的淺笑便能察覺一二。李落和牧天狼諸将說實話,可沒法子厚着臉皮要這些女子憂國憂民,談什麽國破山河在的悲傷,但是這些自在會否早有預謀,李落實有懷疑,當年的秀同之盟,蘇小樓的墨卿隻怕早與相柳兒有牽連,絕非隻是恰逢其會這麽簡單,那個意圖爲其兄長報仇的藍筱禾多半也隻是個頂好的借口吧。當初李落推門前說過一句後會無期,不知道這次來蘇小樓會不會見到這些故人,李落是真的以爲自己應該不會有空到桑海一行,萬萬沒料到竟然還就真的來了,事關谷梁淚,李落不得不來,若不來,委實有些放心不下。
洛桑山形如婉波的綢緞,近海處最高,此地一側是連綿起伏的洛桑山,另外一側就是斷崖。斷崖之下怪石嶙峋,險絕異乎尋常,潮起潮落,時常能卷起海水水沫如天上的雲彩一般,是整個洛桑山風景最佳之處,享譽整個桑海。那個地方不是什麽人都能去的,蘇小樓數代經營,便給那處地方求了一個緣字,有緣者,不在乎權有多重,不在乎身家有多豐厚,隻要有緣,自然就能去得。信這句話的人不少,當然也有不信這句話的,權錢之下,有時候也能買來緣分。隻是可憐了那些爲了這個緣字白白枉送了性命的織女才女,隻有這樣,才能有文人墨客寫下讓人肝腸寸斷的凄美故事,給蘇小樓鍍上一層神秘美麗的色彩,久而久之,讓人對蘇小樓不敢輕視。
這個地方,的确是個神奇的地方,就連李落也不得不歎服,能有今時今日之名聲,其中的艱難和權謀可不是幾句詩歌和幾篇文章就能寫的清楚的。關于蘇小樓,在樞密院至少有數尺厚的密卷記載,比起一般的王公大臣還要多,可想而知在這片桑樹裏隐藏的秘密該有多少。但是蘇小樓大成,平心而論,還要算墨卿名聲鵲起之後,當年在沉香河畔的三十三樓撫琴彈唱,卓城萬人空巷,一曲之後,桑海墨卿的名字就傳遍了大江南北,連帶着還有桑海的蘇小樓。
方才說過蘇小樓不是一座樓,而是許多樓彙集而成,就散布在這片數不清的桑林裏。蘇樓萬千,但小樓隻有一座,就在洛桑山那處最高地,而且并不是建在地面上,而是建在一株不知道活了多久的桑樹上。這株桑樹,隻要踏進洛桑山,遇見沒有雨霧的天氣,不管多遠都能看見這株桑樹的樹冠,高幾近接天,其名扶桑樹,生長于東海之濱,不是獨木,而是由兩顆巨大的桑樹纏繞組成,有文人着墨,說這株扶桑樹是太陽升起的地方,這個太陽不是指真正的太陽,而是三足金烏,上古神話中帝俊與羲和的兒子。蘇小樓的小樓就坐落在樹冠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