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異鬼怕是也沒有想到會遇上黑衣侏儒這樣一位天性相克的高手,異鬼悍不畏死,或者說本就沒有生死的分别,恰恰成了黑衣侏儒手中的利刃,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同樣無懼生死,到最後隻看誰操控的異鬼更多。
林中異鬼亂了陣腳,再難以成陣,想圍住李落和黑衣侏儒不過是癡人說夢。李落暗自驚歎,隻怕這一回飛鵬堡開價不會低了。李落身如遊龍,到了黑衣侏儒身邊,較之黑衣侏儒精妙詭異的傀儡術,他的輕功身法卻要差上一些,說不得還要李落借力,才能擺脫異鬼的圍困。李落心念電轉,不知道到時候自己讨價還價,這黑衣侏儒會不會答應。
黑衣侏儒的聲音連綿不絕,不過李落聽出已有頹勢,再有幾息光景就壓制不住霧中魔音了。李落當機立斷,斷喝一聲:“走!”
尖利刺耳的嘯聲戛然而止,黑衣侏儒的呼吸略顯雜亂,喘息了幾聲。兩人剛要提氣,忽然一陣近的仿佛就在兩人耳邊的魔音響了起來,從湧泉貫通百會,震的李落渾身發麻,硬生生将兩人才剛聚起的真氣打斷。李落雙腿一軟,一手杵地,額頭鬥大的汗滴順着臉頰滴到了地上。黑衣侏儒也是身形散亂,連聲厲嘯,勉強擋住圍上前來的異鬼,疾聲怪叫道:“還不快走!地上有洞嗎!”李落一震,卻沒有起身,黑衣侏儒見李落還是那副跪在地上的模樣,怒斥道,“廢物!你不走我走……”
“地下!”
“你發什麽瘋?”
“地下!魔音從地下而來。”李落長身而起,遙遙傳音道,“小心地下……”話還沒有說完,李落和黑衣侏儒腳下猛然一陷,地底猶如土龍翻身,泥土夾雜着雪霜,像滾開的熱水一般翻騰起來。李落和黑衣侏儒站立不穩,被腳下變故攪得東倒西歪,無處落腳。李落處變不驚,沒有運勁,任憑腳下陷沉,當土沒過膝蓋時,身旁斜斜飛來一塊大石,李落揚手一抓,施出擒龍引鳳的絕學,借大石橫飛的力道将身子從泥土中拔了起來,一隻手已然抓住大石棱角,隻要另一隻腳能借力踩在這塊大石上,便可逃離這流沙陷阱。就在這時,眼見着李落就要攀上那塊大石,一隻腳離大石隻剩下不到三寸,忽地,從底下伸出來一隻手,好巧不巧的抓住李落腳踝。半空中李落無處借力,眼瞧着那塊大石飛了出去,落入土中,打了一個抖,便沉了下去,如同泥牛入海,不知所蹤。再看抓住李落腳踝的那隻手,觸感好似頗爲細長,李落低頭一看,險些亂了内息,竟然是黑衣侏儒,不知何時落在了李落下方,半個身子已經沒入了泥土之中。
李落怒極無語,若是脫困,自然有法子拉黑衣侏儒出來,眼下境地,非要叫兩人都死在這裏不可。不等李落臉上浮出怒容,轉瞬之間就被驚駭替代,那土中伸出十餘隻手臂,青白,似有浮霜一般,扯着侏儒黑衣,向地底拽了下去,難怪黑衣侏儒慌不擇路,斷了李落的生機。
這一切都在電光石火之間,李落錯過那塊大石,身子驟然下沉,就在揚起的沙土中,李落分不清有多少隻手抓住了自己雙腿,但絕非黑衣侏儒先前抓住自己的那一隻,觸感極其冰涼陰濕。李落沉喝一聲,功聚千斤墜,雙腿猛然向下踩,巧了,正中黑衣侏儒頭頂,李落面不改色,鳴鴻翻轉,一股狂絕的殺氣破開泥土,直取那些抓住自己和黑衣侏儒的手臂,正是大羅刀決中李落最擅長的生死一決。
刀氣縱橫,就連自顧不暇的黑衣侏儒也吃了一驚,這樣的刀法,的确有讓飛鵬堡另眼相看的資格。抓住兩人的衆多手臂沒有躲,或者說來不及躲,刀鋒過處,如摧枯拉朽般幾乎在同一瞬斬斷了十幾隻手,冰心訣再無留力,沿着斷臂倒逼而下,若不能将地底異鬼一刀斬之,這一次就是真的兇多吉少了。
冰心訣狂湧而出的瞬間,李落心中一沉,并非事出有異,而是太過順利了些,這些異鬼,除了很不好死之外,并不比尋常草海大甘的軍中将士難對付多少,若是如此,這場漫過鹿野那伽的大霧似乎有些太過虎頭蛇尾了。
李落的念頭剛起,場中異變突生,兩人身處之地左右方圓十丈之地,地上的泥土,土中草木山石,仿佛在一瞬間倒轉了過來,揚沙漫天,好似當初李落在東海見識過的風暴,龍吸海水,遮了天,再從天而降,将海面上的一切都吞噬的幹幹淨淨,此刻情形便與那夜一般無二,隻是海水換成了泥沙,不如海上風暴那樣動辄百裏,卻多了泥土中那些不知死活的異鬼。
揚起的沙土如落雨,漸而成幕,劈頭蓋臉的砸了下來,鳴鴻刀芒縱橫閃爍,卻也斬不斷這些泥沙,倒扣而下的泥沙有不遜于萬鈞的力道,血紅的雲雀也隻能昙花一現,便被泥沙傾覆遮掩的無影無蹤。就算是這樣的生死關口,黑衣侏儒卻還緊緊的抓着李落的腳踝,李落暗歎一聲,這是做鬼也不打算放過自己的意思了。念頭還沒有落,眼前便是一暗,耳旁轟鳴作響,有些像摩朗灘前暗流之下的模樣,李落生出一股錯覺,仿佛這鹿野那伽也變成了汪洋,隻是不知道會否這次還有人渡那一口氣。
遠處冷冰三人腳下不停,眼看就要破圍而出,身後傳來李落半句傳音,斛律封寒一愣,忙碌應變中問了一句:“小心地下?小心什麽地下?”
壤驷阙心思敏銳,恍然間明白李落話中之意,驚叫道:“地下!那聲音是從地底傳來的……”
話還沒有說完,冷冰就已快人一步,長嘯一聲,青幽劍芒倒轉朝下,狠狠的刺入腳下泥土之中。憑着劍身傳來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