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返璞歸真的絕頂宗師李落也曾經有見過的,儒道大家雍大先生便有異曲同工之處,不過李落隐隐有一種感覺,倘若分生死,雍大先生或許會輸給眼前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看着李落和戰意時隐時現的冷冰,眼中閃過一絲淡然,平聲說道:“我是草海蘇德,入山之後不可擅自行事,遇事莫慌,我會帶你們活着出來。”
李落沒吭聲,冷冰漠然哼了一聲,很是不以爲然。李落隻當作沒有看見壤驷阙的眼色,微微一笑,淡然說道:“前輩之名我略有耳聞,在草海更是聲名遐迩,是草海的天之驕子,此行若有前輩相助,想來會是事半功倍,不過前輩若是爲聲名所累,依我之見,你們草海還是換個人吧。”
相柳兒和壤驷阙齊齊倒抽了一口寒氣,尤其是相柳兒,氣得眼前發黑,李落說的輕描淡寫,好不意氣,很有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的潇灑,可是誰又知道自己爲了求武尊出山,耗費了多少人情心血,才換來武尊的點頭,沒曾想人家還瞧不在眼裏,直叫相柳兒血氣上湧,差點就發了狂。
蘇德驚咦一聲,饒有興緻的看着李落,不急不躁的問道:“爲什麽?”
“因爲前輩的成見和泥古會影響我們的判斷。”
“不知者無畏,你是這個意思?”
“正是。”
“你可曾想過,不知者無畏,不辨者無斷,你什麽都不知道,又怎麽能做出對的判斷?”
“前輩對這片霧知道的足夠多嗎?依我看隻怕未必,在這片迷霧面前,你們草海流傳下來的孤本殘卷恐怕還差得遠了,若非如此,想來你們也不會在這裏嚴陣以待。”
“定天王!”相柳兒低呼一聲,大概就是恨鐵不成鋼或者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
蘇德眼中精芒一閃,眼睛裏在一瞬間好似埋進去了一顆太陽,耀眼刺目,李落不由自主的閉了眼睛,減弱些痛意,心中一凜,大日金輪,草海武尊果然名不虛傳。
蘇德霸氣外露,隻是一瞬,随即便平複如初,緩緩吐字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就算我去,也要聽你号令,對嗎?”
相柳兒急了,連連向李落擺手,李落似未所覺,淡淡一笑,相柳兒心中一沉,李落的這個表情最是熟悉不過,就是他打定了主意犯渾時的模樣,然後在相柳兒和壤驷阙驚駭欲絕中平聲說道:“對,前輩的武功已入化境,若去我求之不得,但若前輩自持武功身份,擾我決斷,此事我斷不能容,還請另擇他人,若是爲難,我大甘自行前去也無不可。”
蘇德哈哈一笑,看不出喜怒,轉身飄然離去。相柳兒和壤驷阙面面相觑,壤驷阙無奈的看了李落一眼,相柳兒氣急,俏臉煞白,正要說話,就見李落眉頭一皺,沉聲責備道:“這個時候,你添的什麽亂!”
“我……”
“難道不是?如果單憑武功高低就能進出如今的鹿野那伽,那你我何須這般小心?武功再高,勝得過十人百人,那如果是千人萬人呢?倘若真是這樣,索性率軍中将士一起進山算了,我何苦費這些心思,胡鬧!”
相柳兒漲紅了臉,被李落訓斥的說不出一句話來。壤驷阙失語偷笑,相柳兒或許是關心則亂,但遠不是李落說的那麽嚴重,本是李落理虧在先,反被他一頓搶白,變成了相柳兒畫蛇添足的胡鬧,最要命的是往日智計勝妖的相柳兒竟然沒察覺出來李落的小心機,果然是動了心的女人,有些地方堪比天機玄妙,有些地方卻也遲鈍的驚天動地。
李落見好就收,輕咳一聲:“武尊前輩若是不願去,撥汗就請另選高明,從我軍中挑選亦無不可,我等與壤驷姑娘并無仇怨,入山之後我自當一視同仁,還請撥汗寬心。”
相柳兒哦了一聲,一時間有些暈頭轉向,剛要去找武尊蘇德,剛走兩步就碰上了斛律封寒,斛律封寒也是一臉古怪,瞧着相柳兒,撓撓頭,悶聲說道:“師尊讓我過來聽撥汗調遣,代他進山。”
相柳兒一怔,着實煩悶的很,武尊既然已經開了口,那麽他就決計不會食言入山,至少不會和李落同去了。瞧着半點也不在乎的李落,相柳兒便覺氣不打一處來,恨意難消,唯有暗暗告誡自己,倘若李落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也省得自己日後動手。
進山的人選定了下來,大甘三人,李落,冷冰,還有一個不知道來曆的黑袍侏儒,草海兩人,壤驷阙和斛律封寒。入山的動靜不大,相柳兒雖然沒有刻意隐瞞,不過知道的人也不算太多。五人都是決斷之輩,生死之事就算看不透,總歸比常人看得輕些,沒有兒女情長、揮淚辭别的戲文,帶上幹糧清水和火石草藥諸物,動身進山。
相柳兒送五人離營,壤驷寒山與壤驷葵也在,壤驷寒山叮囑壤驷阙千萬當心,壤驷阙連連點頭,聽的很仔細,神情自若,時不時笑顔寬慰壤驷寒山和一臉擔憂的壤驷葵。壤驷葵偷偷看着李落,數次欲言又止,李落看在眼裏,心如明鏡,那是想叫李落照料壤驷阙,隻是有早前諸事,壤驷兄妹也該是恩将仇報,實在是無法厚顔說出這句話。李落笑了笑,插言讓兩人放心,自己會照應壤驷阙。壤驷葵這才略微松了一口氣,感激的颔首一禮。
“撥汗,我軍中兒郎就托付給你了。”
相柳兒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大将軍。”遲立幾将齊齊望着李落和冷冰,遲立低聲說道:“大将軍,千萬小心,我們等大将軍回來。”
“好,一言爲定,不過,”李落展顔一笑,道,“倘若我這次又要取道西域,你們就先行返回雁沉州,這裏有一封書信,到時候交給雲将軍。”
遲立接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