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布楚和沒有回頭,唇角含笑,就算是身處險境,隻要有他在,就能讓這些勇武悍将這般安心麽,這種信任,隻怕已經算得上盲目了。
離營的路上,如果眼神能殺人,李落怕不是死了成千上萬次了,縱然李落一向風輕雲淡,也免不了背心發涼,微有汗意。
出了營,相柳兒也沒有要人跟随,隻有斛律封寒在營門外閑散無事的斜在馬背上閉目養神,身旁有兩匹空馬,備好了馬鞍,等着相柳兒和李落。
相柳兒一言不發,翻身上馬,李落摸了摸鼻尖,看了斛律封寒一眼,斛律封寒颔首一笑,有點高深莫測的意味。李落接過馬缰,還沒等上馬,就聽相柳兒嬌喝一聲,兩腿一夾馬背,戰馬呼嘯一聲,向西南疾馳而去。李落愕然,愈加不知道相柳兒這葫蘆裏買的什麽藥,斛律封寒倒是催促了李落一句,讓李落跟上,李落隻得先壓下心頭疑惑,縱馬跟上前去。
離營之後,李落很快就追上了相柳兒,倒不是相柳兒騎術不精,而是略略放緩了腳步,等了等李落。相柳兒依舊不言不語,李落打量着相柳兒的側臉,興許是昨夜睡的不好,相柳兒玉容頗顯暗沉,以往淡漠清澈的眼神也微微有些倦意。
相柳兒不開口,氣氛有點僵硬,李落打破兩人之間怪異的氣息,歉然說道:“這些天是我連累撥汗了。”
相柳兒猛然勒住馬缰,嬌聲叱道:“你也想逼死我嗎?”
李落一怔,随即敏銳的察覺到相柳兒話中破綻,她說了一個也字,除了李落之外,還有什麽人也叫相柳兒煩心不已。相柳兒自知失言,冷哼一聲,别過話頭道:“王爺多威風,當年率軍北上,先後破普米,白水,髂合,蒲犁,烏孫車遲,危須和高昌七部,毀了帝聖九彩的北屯旗,殘殺帝聖九彩小飛鹞軍近萬将士,還把姬地邊昌王的頭顱挂在辛集城門前,草海諸部,有哪個是你沒得罪的?”
李落啞口無言,想了半晌才說道:“飛鹞軍不是還在麽?”
相柳兒瞪了李落一眼,氣得俏臉發白,恨聲說道:“飛鹞軍有大小之分,上次你把帝聖九彩的小飛鹞軍殺的一敗塗地,怎麽,還打算叫帝聖九彩感激你不成?對了,還有瑤庭的篾兒幹,溫水河畔,就是你險些斬斷他的一支胳膊吧,前些日子你又當衆羞辱他,還嫌你在草海的仇家不夠多?”
李落闆着指頭算了算,自己都有點暗自咋舌,果然得罪的人不少,難爲草海将士還能容他活這麽久。李落心虛的看了相柳兒一眼,小聲說道:“我還炸了鹿野那伽……”
“你還說!”相柳兒柳眉倒豎,氣的嬌軀發顫,眼前發黑,真恨不得就把眼前的李落碎屍萬段,挫骨揚灰,隻怕這樣也未必能解心頭之恨。
“不說了。”李落連忙誠顔應道,頗有内疚的看着相柳兒。相柳兒轉過頭去,平複煩躁的心緒。片刻之後,相柳兒又再打馬前行,李落亦步亦趨的跟上前去,一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其實我很佩服撥汗。”李落輕聲說道。
相柳兒嗯了一聲,不是謙遜,也不是應承,隻是象征性的敷衍了一聲,這會怕是氣還沒有消。
“草海不同大甘,在大甘,繁文缛節的确是多了些,朝廷派系林立,如果有一天撥汗南下卓城,就算沒有我,依撥汗的才智自保不難。但在草海,如果沒有撥汗在我身邊,我恐怕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撥汗能以女子之身遏制這些草海虎狼之輩的豪傑英雄,在一個以武爲尊,又是男子當權的地方,簡直是匪夷所思,換做是我,難及撥汗萬一。”
“王爺如果想恭維我,不如省點力氣。”相柳兒冷冰冰的說道。
“不是恭維,撥汗和我有前仇舊怨,恭維撥汗有什麽用處?我有殺撥汗之心,難道撥汗沒有取我性命之意麽?雖說你我是敵非友,但我卻是真心實意佩服撥汗,這天下間能當我對手,讓我捉摸不透的人不少,但能讓我真正佩服的人卻不多,撥汗當屬其一。”
“哼,讓你佩服很了不起麽!”相柳兒語含譏諷,不過臉上的冰冷容顔卻稍稍化解了少許。
“哈哈,自然沒什麽了不起的,隻是想着有撥汗這樣的知己,此生也算不孤單了。”李落展顔笑道。
相柳兒呼吸微微一亂,寒聲說道:“将來我殺你的時候,但願你還這麽想。”
“就怕我等不到撥汗動手殺我的時候了,話說撥汗這是要帶我去哪裏?”
相柳兒很不耐煩的叱道:“跟着就是了,你怎麽這麽沒耐心?”
李落吸了一口涼氣,這會沒耐心的好像不是自己,而是相柳兒吧,不過這話可以想,但不能說,說了,免不了又是一番斥責。
走了大約一個時辰,相柳兒一路上沉默寡言,心事很重,李落偶爾閑談幾句,也多是嗯啊了事,顯得心不在焉,李落也就隻好悶悶的跟在相柳兒身後。
不遠處有幾座小山孤峰,其中一座峰頂缺了一塊,遠處看去形似彎月。相柳兒縱馬上了一處坡地,李落定睛望去,這裏算是個小小的盆地,數裏方圓,山間有小河流入,在盆地中堆集了幾個池塘,而後再落入山後,不見了蹤影。
秋風時節,這山谷盆地裏的草還有青色,有幾十頭牛羊散布谷中,很是惬意自在,不同于大甘鄉間雞鳴犬吠,倒也别有一副安甯祥和的意味。
谷中的一處池塘邊上搭建了兩頂帳篷,近處還有牛羊馬圈,幾條黃狗撒了歡的飛奔着跑老跑去,就是沒見到人。
“這裏是?”
“王爺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