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萬裏咽了一口口水,義憤填膺,和章榮政争執起來,卻是舍不得那半斤大葉冬青。李落暗自好笑,一本正經的說道:“五五分賬可不行,最少也要六四。”
楊萬裏瞠目結舌,苦着臉說不出話來,章榮政笑嘻嘻的說道:“王爺六,下官四?”
“那怎麽好意思,還是你六我四吧。”李落笑道。
章榮政促狹的望着楊萬裏,笑道:“如何,楊大人可有見教?”
楊萬裏忿忿說道:“你冢宰府的不義之财,取之無愧。”
“嘿,口不對心,王爺,勻點?”
“勻點!”
三人相視皆暢快大笑,笑語之後,李落悠然說道:“楊大人爲官清廉,高風亮節,在大甘鳳毛麟角,這一點我和章大人得學,不過有一個人,楊大人莫要像他。”
“誰?”
“太師狄傑。”
楊萬裏心中一凜,看着李落幽暗難明的臉色,心裏五味雜陳。狄傑在朝中素有賢名,與楊萬裏并稱大甘清砥,入主監法司數年,一向兢兢業業,帶出來了不少門生,德威并重,原來這樣的大甘重臣卻還不是李落心中的可用之才。
楊萬裏答應了一聲,一時有些迷糊,不知道自己要在哪些地方别像三公太師,還是回去問問自家閨女再說吧。
棄名樓。
李落聽了谷梁淚說起柔月的事,面無表情,顯然餘怒未盡。
谷梁淚柔聲說道:“她是想借我的手來自殺呢。”
李落冷哼一聲,譏笑道:“要是想死,懸梁也好,服毒也行,最不濟找秋吉要些亂七八糟的果子,一口氣吃下去多半也能毒死她,若不然,撐也撐死了,哼,找你訴苦,訴的什麽苦!她這些年苦了什麽!”
“苦還是挺苦的……”
李落一拍桌席,大喝道:“她苦?就算她苦,也是她自找的。”
谷梁淚靜靜的看着李落,目如朗星,瞧得李落悻悻然坐了回去,伸手抹了一下桌面,生怕方才一掌拍出個手印來。
“其實這也在情理之中。”
李落生着悶氣,暗自诽謗。谷梁淚嫣然一笑道:“我猜她是不願讓她身後那人覺得她背叛了他而失望吧。”
李落冷笑道:“哼,對她好的人她不珍惜,對她不好的反而念念不忘,你們女人……”
“我們女人怎麽了?”
李落一滞,嘟囔了一句:“麻煩。”
谷梁淚忍住好笑,道:“那你們男人還不是一樣不珍惜對自己好的人。”谷梁淚見李落就要反駁,促狹笑道,“好了,王爺是個例外,行了吧。”
“什麽叫行了,明明就是!”李落糾正道。
“看見你對她這麽在意,我有點不喜歡呢。”谷梁淚悠悠說道。
李落一驚,連忙看着谷梁淚的眼睛,剛要說話,就見谷梁淚頑皮一笑道:“騙你的。”
李落略顯腼腆的笑了一笑,摸了摸鼻尖,沒有生出被捉弄的氣惱,反而松了一口氣。
“她,你打算怎麽做?”
說到柔月,李落就又變回了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的定天王,沉眉凝聲道:“若死,則要屍骨無存;若生,她就不能留在卓城。”
“我送她走。”
“死了最幹淨……”
谷梁淚白了李落一眼,風情醉人,嗔道:“你要是真想殺她,用得着這麽爲難麽?”
李落讪讪一笑,沒有吭聲。
“柔月姑娘既然願意告訴你她身懷龍種這件事,你便也不要負了她,不過你在卓城動靜太大,這些日子卓城也不太平,又有鄧王這件事懸而未決,此際不宜再生枝節,我送她出城吧。”谷梁淚說完之後頓了一頓,輕笑道,“行走江湖,甘琦她們不會比你麾下将士差。”
李落悶悶不樂,不願谷梁淚沾染這些腌臜事,谷梁淚打趣道:“怎麽,不舍得送走她?”
李落搖搖頭,欲言又止。
“你若是不放心,我就親自送她出去。”
李落氣悶,垂首說道:“我不願意你去。”
谷梁淚莞爾一笑,湊近李落眼前仔細看着李落眼睛,笑道:“你怕我嫉妒她?”
李落小心看了谷梁淚一眼,仿佛一個做錯事的孩童,手足無措,谷梁淚笑着伸手點了點李落額頭,歎道:“其實我真的有點嫉妒她。”
李落張口結舌,坐立不安,谷梁淚狡黠笑道:“騙你的,嘻嘻。”
李落哦了一聲,怔怔的看着谷梁淚,谷梁淚無奈搖頭,眼前男子哪裏還有半點指點江山的模樣,猶豫不決,分明就是怕自己不高興了。
“如果有一天我也做了一件不對的事,你會怎麽辦?”谷梁淚輕柔問道。
李落腦門一熱,剛要答言,忽被谷梁淚伸手掩住嘴唇,谷梁淚頑皮一笑道:“現在别告訴我,等真有那麽一天了你再說給我聽。”
李落無言以對,悶了半晌,心神不定的問道:“我這麽做,值得麽?”
“她肚子裏的孩子是你弟弟,就算不是大甘皇嗣,也是一個無辜性命呢,你沒做錯。好了,你别分心這件事了,還是想想怎麽應付慧王和内衛司吧。”說完之後,谷梁淚又再爲李落添了一杯熱茶,起身要走,李落急忙喚道:“那你打算幾時走?”
“當然是你娶親之後呀,我怎麽也要看過一眼王爺的心上人再走。”伴着一陣銀鈴般的輕笑,谷梁淚飄然而去,空餘留香。
這一天,李落原本想躲躲清靜,不過躲也躲不掉,宮裏傳旨的太監一連來了三趟,讓李落抽空去見見落腳城西的漱家人,候命的宮中内侍足有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