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最忙的就應該算飛鵬堡的刺客高手,一趟小西山不說,還要連雨趕回卓城,在李落回城之前彙同吉布楚和幾人,暗中潛入雨花閣,先一步盜出那個精巧的箱子。找到箱子不難,肖青侯早已将箱子的位置和機關布置傳信牧天狼暗部,難的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覺的潛進雨花閣,所以得是些陌生面孔,不會引人注意的,飛鵬堡的人和吉布楚和幾人最爲恰當,隻要不是那個比武塔還寬闊的猛漢和顫顫巍巍不辨男女的老人就好。
出手的隻有一人,其餘衆人隻是接應,短短半個時辰,飛鵬堡領頭的中年男子就已想好了一個行之有效的對策,吉布楚和大開眼界,所以才有厲害的贊譽。動手的是還須得想方設法刺殺李落的俏麗女子,此女潛行的手段李落早在草海就有領教,隐忍或許不及李緣夕,但說到變化無方,當真是李落平生僅見。
等到内衛司的人馬包圍了雨花閣,誰也沒有留意到那隻木箱已經不翼而飛。李落來的時候,吉布楚和他們已在雨花閣外,看了看李落與慧王沒有火藥味的交鋒,不着痕迹的悄然散去。
巡檢司暗室。
李落挑燈夜讀,桌上放着十餘封密函,桌角一側便放着得自雨花閣的木箱。少頃,錢義回轉,沉聲說道:“大将軍,鄧王一行已到巡檢司。”
“請他過來,其餘的人分開審,務必要在今晚拿到口供。”
錢義微微一驚,訝聲說道:“連夜突審?要這麽急?”
“有備無患,我怕到了明日就該有人登門讨人了。”
錢義哦了一聲,猛地悚然一驚,敢來巡檢司登門讨人的本就不多,能從巡檢司要走人的就更少了,少到屈指可數,如此說來,鄧王其人必然牽連甚廣,而且牽扯極深,深到連巡檢司都不能輕易開罪的地步。
錢義連忙前去傳令,從索水河畔帶回來的衆人當中,除了鄧王之外,其餘幾人都是些不明就裏的藝伎暗娼之類,諸如妙音,固然甚得鄧王寵愛,但十有八九并不知道雨花閣的秘密,而那些知曉内情的死士都已經死的一個不剩了,若要開口,眼下看來就要瞧瞧鄧王願不願意。
李玄嗣坐的很自在,半躺在椅子上,若無其事的挑着指甲,似是胸有成竹,又或是明知在劫難逃,索性耍起了無賴模樣。
錢義奉了茶,李玄嗣慢條斯理的抿着,啧啧了幾聲道:“九弟,你這巡檢司的茶可不怎麽好。”
李落沒有擡頭,仔細梳理着連日來卓城内外的密報消息,淡淡回道:“巡檢司上下數千人,諸般花費,用錢的地方實在太多,這茶的确算不得好。”
“哦,國之棟梁,勤儉持家,佩服。”李玄嗣皮笑肉不笑的說道,“老九,你說你又不要那張椅子,你圖什麽?”
李落一頓,放下手中密箋,看着李玄嗣微微一笑道:“在八哥眼中我怕是蠢的不能再蠢了,我也不知道我圖什麽,或許就圖我姓李吧。”
李玄嗣哈哈一笑,搖了搖頭,說不出的嘲諷還是憐憫意味,笑道:“你抓了我,這麽說雨花閣也被巡檢司查抄了,那裏面有不少銀子,就當我這個做八哥的順水人情,給你這巡檢司換點好茶。”
李落靜靜的看着李玄嗣,沉吟少頃,和聲回道:“我去晚了。”
“去晚了?”李玄嗣一怔,忽地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老九啊老九,你說說你這是何苦,爲人作嫁衣裳,到頭來除了我,你什麽也沒撈着。讓我猜猜,是慧王的内衛司吧,哈哈,整個卓城除了慧王和内衛司,沒有别人敢搶巡檢司的風頭。”
李落等李玄嗣笑夠了,這才輕輕點了點頭,道:“的确是内衛司。”
李玄嗣兩手一攤,故作爲難道:“玄樓,這下八哥可就幫不了你了,誰讓你去的晚了呢。”
“八哥是覺得沒有雨花閣,巡檢司就定不了你的罪。”
“非也,你有一個肖青侯,足夠定我的罪了,不過定罪之後又該如何?殺了我,還是要将我貶爲庶民?”李玄嗣饒有興緻的看着李落,接道,“就算你殺了我又能怎麽樣呢?一個廢皇子,死了也就死了,恐怕在卓城連點聲響都聽不到。”
李落沉默片刻,從桌下取出木箱,李玄嗣臉色大變,呼吸驟然一重,一字一句的說道:“這箱子……”
“我在内衛司查封雨花閣之前拿到了這隻木箱。”
“肖青侯!”李玄嗣咬牙切齒的低吼道。
李落輕輕敲了敲木箱,苦笑一聲道:“八哥,這箱子裏的東西你也知道,若是傳開,卓城怕是平靜不了了,說是地動山搖也不爲過,八哥,無論對錯,往日是我小看了你。”
李玄嗣目含兇光,便想将桌上木箱從李落手中搶過來,隻不過諸皇子之中尚無一人的武功能及李落,更遑論還是自己這半殘之身。
“内衛司找不到此物,一定會懷疑到我頭上,索水河畔的事瞞不了幾日卓城便有風聞,到時候我這巡檢司約莫也要門庭若市,都是來向我讨人的。八哥,隻要你踏出巡檢司大門半步,我敢擔保不出一日,你必死無疑。”
李玄嗣急促的呼着氣,雙目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隻木箱。李落神色如故,靜靜的看着木箱,沒有再逼迫李玄嗣,依李玄嗣的心智,離開巡檢司之後的結局無須李落多言,李玄嗣知道的一清二楚,這箱子裏埋藏的龌龊和醜陋足以讓整個朝堂震動,到了那個時候,卓城之内沒有幾人不盼着鄧王死。李落隐去雨花閣那場大火不說,便是要打消李玄嗣最後的一絲幻想,眼前的這隻木箱已不再是李玄嗣的護身符,而成了他的催命符。
“留在這裏是死,出去也是死,于我而言有何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