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巡檢司的人?”方小侯爺倒吸了一口涼氣,未曾聽說李落又從哪裏搜羅來這等江湖高手。
“巡檢司?”女子撇了撇嘴,“誰稀罕!哎呀,你們别看着我啦,快看那邊,有人進來啦。”
衆人順着女子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果然有人進來了,而且還是那個剛走不久的人。苗順用一個怪異絕倫的姿勢慢吞吞的從方才撞破的窗戶上爬了進來,手腳并用,關節僵硬,看上去極其别扭,若說是爬,還不如說是被什麽東西硬生生從窗戶上塞進來更恰當些。
落地,摔倒,起身,搖搖晃晃,苗順一步一步挪到了費祖沖身旁,沒有人攙扶,像個喝醉酒的人,或是躺了數年之久剛剛起身下地的人。苗順面目僵直,口不能言,隻有一雙眼睛透着驚恐萬狀的慌張,能聽,能看,隻是這個軀殼已經不再是自己的了。
傀儡,許不羁和項青鹭臉色一變,這是異域邪術,已經很久沒有在大甘武林中重現了,沒想到今日會在還陰寺大殿之中出現。
苗順站定,木然呆滞,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騷臭味道,吓得濕了褲子,好在淋了雨,不至于太難看。苗順全身上下能動的就隻剩下一對眼珠子,惶恐萬狀的轉着,滿是恐懼和祈求。衆人冷漠,沒人生出同情和憐憫,當日在環池坳,那些被虐殺的無辜百姓該也流露過和此刻苗順一模一樣的恐懼和祈求。
破碎的窗戶上多了一團黑影,以團而論,是因爲這個人影委實沒有半點人樣,而且來的無聲無息,殿中不乏高手,竟然沒有一個人察覺到人影是何時出現的。
“姥姥,你的玩具好醜。”嬌嫩女子脆聲說道,咯咯嬌笑,從房梁上蹦了下來,雙手背在身手,仔細看了看費祖沖三人,眨眼的工夫就沒了興趣,微微帶着點奶聲說道,“人交給你們啦,可别再讓他們跑了,姥姥,咱們回去吧。”說完之後,女子迎向黑影,初時輕快,越到近處腳步就越沉重,磨磨蹭蹭,好不幹脆。
黑影發出夜枭般的桀桀怪笑,聲如鐵劃,沙啞刺耳:“乖孫女,回。”
“留步。”許不羁高叫一聲,黑影慢騰騰的繞了半圈,不知道此時是面朝衆人還是背對衆人。嬌嫩女子嘻嘻一笑,“姥姥,人家叫你呢。”
“是嗎……”黑影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一頭掉進了殿外雨幕之中,再看時已經沒了蹤影。嬌嫩女子明顯松了一口氣,回首沖吳左三人揮了揮手,也蹦蹦跳跳的跟了出去。許不羁握拳,複又松開,眼中閃過幾息異芒,終是沒有再叫來人留步。
這兩人來的很突然,離去也很匆忙,似和吳左三人相識,而吳左三人卻又一個也不認得,隻能猜測是李落派來相助的隐秘高手。
黑影消失,苗順砰然倒地,形如一灘爛泥。馮震鳴周放桑南色将天一堡餘衆圍了起來,費祖沖捂着手腕,疼的冷汗直冒,成祿倒是放得開,斜眼看了看躺在地上出氣多進氣少的苗順,面帶嘲諷,晃了晃滿頭亂發,仰頭望天,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樣。
馮震鳴走到苗順身前蹲了下來,右手剛一搭上苗順脈門,心中就是一寒,臉色一緊,周放連忙問道:“怎麽了?”
馮震鳴沉聲回道:“經脈俱斷,廢了。”
周放吸了一口涼氣,好狠毒的手段,巡檢司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何時會有這等兇人聽命于巡檢司。
人影一閃,許不羁移到苗順身旁,按住苗順另外一隻手的脈門,臉色凝重,良久之後緩緩起身,垂目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苗順,嘴角微微一抖,沒有說話。馮震鳴見許不羁神色有古怪,頗有疑問,眼下卻不是開口詢問的時機,暗忖莫非許不羁認得。
馮震鳴猜錯了,許不羁的的确确不認得方才制住苗順的神秘人,但這種傀儡術許不羁并非頭一回見,論變化,要比早前那人施展的手段稍遜一籌,論陰毒,卻又勝過那人三分。這個人,就是宮中九衛中最神秘的八面玲珑舒才人。
不到半刻工夫,一傷一殘。大殿中死寂般的沉默,曹禦使咳嗽一聲:“他們就先容我等帶回巡檢司,過些日子,是非曲直自有定論,諸位若有疑慮,當可往巡檢司查究始末。”
“若是無罪,他怎麽算?”許不羁一指苗順,冷冷問道。
曹禦使眼皮一跳,也覺剛才那人出手太過狠辣了些,但不知道那人與王爺有什麽淵源,眼下不便亂說,平聲應道:“若是無罪,曹某就賠他一命。”
許不羁輕哼一聲,剛一轉身,就看見冷冰冷冷的看着自己,銳目冷凝,許不羁悚然一驚,這是被冷冰惦記上了。
項青鹭環目一掃,和聲說道:“那就這樣吧,諸位意下如何?”
“瓊花仙子怎麽辦?”關七侯眼珠一轉,問道。
玉清真人俏臉一寒,輕輕擋在景餘瓊身前。曹禦使看了一眼癡呆渾噩的景餘瓊,微微一哂,道:“巡檢司本就無意爲難她。”
“不愧是巡檢司!”關七侯大聲贊道,也不知道是出自真心還是假意。
“出城之前,王爺讓小的帶了三句話。”吳左漫聲細語道,衆人豎耳聆聽,“第一句話是捎給冷公子的。”
“說。”
“數日後人證将至卓城,等一切水落石出之後,江湖上的事就依冷公子的意思辦,王爺和巡檢司不會插手。”
冷冰劍眉一揚,明白李落的言下之意,當是意指景餘瓊:“他的意思呢?”
“王爺說了,若你問起,命小的告訴冷公子,殺。”
冷冰哦了一聲,頗覺意外,嘴角玩味一笑,緩緩點了點頭。
“第二句話是王爺托小的帶給方侯爺。”
方小侯爺臉色一緊,不自覺放緩了聲音,略帶恭敬的說道:“王爺說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