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落駐足,微微有些出神,搖了搖頭笑道:“我也很久沒有來過了,不知道賣面的店家還在不在,進去瞧瞧,若是不在,咱們就換個地方。”
潘南安自然應允,兩人進了斜巷,兩邊的牆壁遮了光,巷子裏有些暗,暮氣沉沉,行人很少,潘南安有些驚訝,沒想到卓城城南竟然還有這麽一處幽靜的巷子。
走了沒多久,李落揚眉笑道:“還在!”
潘南安定睛望去,愣了愣神,是個街邊小攤,而且還是這麽偏僻的地方,生意一定不會太好,也難爲李落能找到這裏。
到了近處,面攤前果然沒有人,一個老人坐在矮凳上抽着旱煙,一個還算健壯的年輕男子在案闆上揉着面,和老頭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
“老丈,煮碗面。”
“好嘞。”老人磕了磕煙鬥,剛要起身,看樣子腿腳不甚利落,頭一下沒能站起來。
年輕男子瞥了一眼,說道:“爹你坐着吧,讓你在家歇着你非要來。”
老人捶了捶腿,揉了揉渾濁的眼睛,咳嗽一聲答道:“在家坐不住啊,天快黑了,一會你把燈點上。”
“知道了,知道了,一天說八遍,煩不煩。”年輕男子不滿的哼了一聲,倒也沒多說什麽,麻利的做好面條丢進了鍋裏。
面很快就煮好了,年輕男子盛好面條端了上來,走路的時候左腿有點瘸。面是清湯面,很勁道,也很暖胃,味道一如既往。好在這面攤多了點花樣,有了兩道小菜,一個是野菜幹,一個是青豆,李落各要了一份,老頭添了小菜,盤子不小,菜堆的更多,分量很足。
李落沒有說話,埋頭吃面。面香味很濃,潘南安食指大動,風卷殘雲的吃了起來,一碗不夠又添了一碗。
吃完了面,李落丢下一塊碎銀起身要走,年輕男子忙不倏喚道:“客官,多了。”
李落回頭看着男子輕輕一笑道:“留着,下次我再帶朋友來的時候一起算。”說完,就和潘南安向巷子另一頭走去。
年輕男子愣愣的看着李落的背影,總覺得這個背影好像在哪裏見過。老頭也陷入了沉思,李落臨走前的那句話依稀什麽時候聽到過,如今上了年紀,歲數大了,記性越來越差,想了好半天也沒記起來。
出了巷子,潘南安目不斜視,心裏雖有疑問,但李落不說,潘南安決計不會多問半句。
“他曾是我麾下兵卒。”李落輕輕說了一句。
潘南安恍然,回頭看了一眼,巷子深邃,已經看不見那個面攤了,不過似乎有幾團昏黃的光暈照亮了這條僻靜的深巷。
翌日清晨,沉香河的一處支流河畔,鬥大的蒸籠冒着熱乎乎的白氣,包子的香味随風飄了好遠,引得人垂涎三尺。
最邊上有張桌子,李落安安靜靜的就着稀粥鹹菜吃包子,素餡的,皮薄餡大,當然比不得宮裏的包子,但也算好吃。正吃着,潘南安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到了李落身邊隐晦的行了一禮,李落點了點頭,示意潘南安坐下說話,回頭吆喝了一聲:“店家,再來一屜包子。”
“得嘞,客官稍等。”
潘南安左右瞧了瞧,壓低聲音道:“王爺,打聽清楚了。”
“這麽快!”李落微微一驚,和聲應道,“邊吃邊說吧。”
潘南安接過稀粥包子,咬了一口,接道:“這田家的确有一件異寶,來頭不小。”
“什麽異寶?”
“玉觀音。”
李落拿着包子的手猛然一頓,眼中有風雲聚散,數息之後才緩緩問道:“消息可靠麽?”
“到底是不是玉觀音現在還說不準,但去田府的人十有八九是沖着玉觀音的名頭。”潘南安狠咬了一口包子,狼吞虎咽的說道,“這個消息知道的人不多,但也不少,據說卓城地下交易的幾個巨鳄都已聞風而動了。”
鄰桌一個背對李落和潘南安的食客忽然接言道:“玉觀音倘若真的現世,一定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萬大人,你來啦。”潘南安吸溜着米粥,沒有張望,平常的不會讓路人多看一眼。
李落放下手中的包子,緩緩說道:“那麽田家三人是懷璧其罪,引火燒身?”
“田家縱有仇家,也不至于到一門三命的地步,仇殺的可能不大,如果不是因爲身懷異寶而被人殺害,那就是滅口,除此之外,屬下想不到别的因由。”
“眼下看來,引火燒身的可能性最大。”
“除了玉觀音之外,還有什麽消息?”
“回王爺的話,卓城地下的風聲屬下探知的就隻有玉觀音這一個,至于還有沒有其他消息,還要再查。”
“南安,能不能查到這個消息是從何處傳出來的?”
“要花些工夫。”
“嗯,王爺,依屬下之見,不管玉觀音是不是真的現世,咱們都不能忽視,就算這個消息是假的,既然有風聲傳出,那這背後一定藏着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借玉觀音來掩人耳目。”
李落輕輕點了點頭道:“萬大哥言之有理,潘巡按,玉觀音這條線索你接着追查,看看是什麽人放出來的消息。”
“屬下遵命。”
“萬大哥,明面上你們以巡檢司的名義繼續查下去,不要露出破綻,這樁案子恐怕不是表面看起來的這麽簡單。”
“屬下明白。”
“不妨多施些力,若有必要,可命大理司從旁協助。”
“王爺是想打草驚蛇?”
“不錯,明處逼上一逼,暗處便有蛛絲馬迹可尋,除非他們真能沉得住氣,其中分寸你和謝禦使自行斟酌。”
萬一府應了一聲,回道:“對了王爺,昨日看過田家公子的屍首了。”
“有什麽發現?”
“屍體上沒有外傷,臉上有驚恐之相,偏偏嘴角帶笑,很詭異,謝禦使猜測是中毒而亡,不過已知的毒物沒有聽說有這種死狀的,還要再查,屍體已運回巡檢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