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府身居侍禦史郎一職,讓李落有些驚訝,不過想想也在情理之中。萬一府智計不凡,當年算計柘木合圖就可見一斑,李落也曾動過惜才之念,隻是萬一府似乎對功名利祿沒什麽興趣,此番入巡檢司,多半還要算在剛才柳悔說的一句話上,當初袁駿推舉的可是劉開山。
“哈哈,萬大哥淡泊名利,這一次重回卓城,怕是放心不下劉大哥吧。”
萬一府微微一驚,輕咳一聲,笑了笑沒有應聲。劉開山倒是半點也不在意,嘿嘿一笑道:“還真叫王爺猜對了,袁将軍當初本來就打算讓一府來巡檢司,不過一府沒應,袁将軍也沒說什麽,轉天就把我給打發過來了,嘿嘿,王爺又不是不知道,俺這性子糙的很,到了卓城還不光得罪人了,一府沒辦法了才跟過來,說起來是俺連累了一府。不過袁将軍心眼太多,走的時候還故意叮囑俺,讓俺看着點一府,一府哪是要俺看的,他照顧我還差不多。”
萬一府忙不倏咳嗽一聲,示意劉開山别亂說話。劉開山嘿嘿一笑,閉口不言。李落忍俊不禁,笑問道:“對了,陳沖他們呢?如今還在軍中?”
萬一府神色一黯,沉聲回道:“沒了。”
“沒……”
“當年北上草海,他們沒有回來。”萬一府灑然一笑,平聲說道,“馬革裹屍還,這是咱們牧天狼悍卒的榮耀,陳沖陳闖當初随北征大軍抵禦草海賊寇,做夢都想着有朝一日能成爲勇冠三軍的天狼卒,心願已了,九泉之下也該瞑目了。”
李落沉默不語,重逢的喜悅被陳氏兄弟英年早逝的消息沖淡了七七八八,成就了牧天狼的顯赫威名,卻不知道背後葬送了多少大甘男兒的性命,果然那句一将功成萬骨枯說的沒有錯。
柳悔見狀輕咳一聲,輕聲說道:“王爺,這案子……”
李落哦了一聲,收斂心緒,和聲應道:“有一樁案子,這是案卷,你們傳閱即可,不必帶出巡檢司。”
謝小石接入手中,沉聲回道:“進來之前柳大人已有交代,這樁案子我等略有耳聞。”
“那就好,你們随我查一查這樁案子。我剛回卓城,左右的事知道的不多,你們可有什麽見解?”
潘南安看了謝小石和萬一府一眼,恭聲回道:“啓禀王爺,今個是田家答客出殡的日子,要不咱們也去瞧瞧?”
“今日?這麽急?”李落皺了皺眉頭道。雖說天氣熱了,屍首不易保存,但田家并非貧苦人家,花些銀錢想必留存七日以上也不難,這麽急着出殡的确有些出人意料。
“是有些急,不過屬下聽說有人傳一門三男丁皆遭橫禍,是兇兆,屍首不能留的日子太久,要不然整個田家都會染上血光之災。”說罷,潘南安微微咋舌,接道,“田家不是隻有田成這一支。”
李落明了,人死燈滅,人走茶涼,田成這一支算是敗落了,隻怕此刻田家主事的也已經換了人。世态炎涼,越是家大業大越是無情,大至朝堂,小到一家一族莫不如此。
“那咱們就去看看吧。”李落也不啰嗦,稍事喬裝,和謝小石四人分開兩撥從側門出了巡檢司,一路直奔城南田家。
到了田家已是正午過後,日頭見了斜,田府裏外白衣素鎬,處處戚容。謝小石和萬一府、劉開山三人光明正大的進了田府悼唁,李落和潘南安藏身暗處,不動聲色的打量着進出田府的賓客。
人死爲大,講究來者是客。潘南安随意胡謅了一個名字,奉上悼錢,便也無人多問,固然瞧着兩人眼生,但誰敢說不是田家交遊甚廣呢。進門之前李落瞥了一眼訃告,大約是生辰卒日和田家三人的平生記載,寫的還算華麗,頗合田家的身份,不過看上去還是有幾分倉促敷衍的感覺。
田家雖不算顯赫門楣,但也富足,能和内務府攀上關系,自非等閑。在卓城,人死之後有喪、葬以及祭三禮,大戶人家猶是看重,單是喪禮,就有初喪、複、設奠立帷堂、訃告、爲位、爲銘、吊喪贈禭、沐浴、飯含、襲、設重、小斂、大斂、成服等諸般儀式,簡而又簡,三五日也是少說,多則月餘,最多還有奔喪數月之久的也是尋常,像田府這般着急落葬的确不多見。
進了田家院子,堂前賓客不少,人來人往,有人面露悲傷,也有人隻是來看熱鬧的,在哪裏也少不了議論,畢竟像田家這樣一脈三代男丁皆亡的事極是罕見。
李落和潘南安随意在角落裏坐了下來,謝小石三人身份不凡,已被田家中人引到了主位偏左的一張桌前坐下,同座還有幾人,其中有一個白衣女子,身形很是高挑,約莫及得上呼察冬蟬了。潘南安看了一眼,輕咦了一聲道:“她怎麽也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