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不同意加賦,那這修建承運宮的花費看來要落在冢宰府的頭上了。”
章榮政一拍大腿,贊道:“王爺看得真準!果真就是這樣,微臣不同意加賦,那些人就有話說,少府司樂得裝糊塗,工部的人就像蒼蠅一般見天圍着冢宰府轉悠,看着讓人心煩意亂,真恨不得全都抓起來丢進大牢裏去。”
李落忍俊不禁,笑道:“若是工部的人是蒼蠅,那章大人可是連冢宰府也罵進去了。”
章榮政一愣,醒過神來,哈哈一笑,連連搖頭。
“後來如何了?”
“聖旨已下,承運宮不建也得建,錢從何來是個大事。少府司裝聾作啞,工部和治粟内史都把矛頭指向了冢宰府,微臣也是逼不得已,這才使了點小手段,還請王爺見諒。”章榮政搓了搓手,難爲情的回道。
李落眼睛一亮,說起操弄銀錢的手段,章榮政若是排第二,那朝堂上下可就沒人敢排第一了。
“說來聽聽。”
“這個……”章榮政似乎有點難以啓齒,楊萬裏接道:“這有什麽不能告訴王爺的,依我看,這件事你做的才叫一個大快人心!”
“哦,能得楊大人贊許,這可不多見。”李落笑道。
“哪裏哪裏,微臣,哎,也是逼得沒有法子了,這才出此下策,讓少府司和宗正司鑄了一批奉天承運的牌子,由少府司和宗正司的采買官吏出面,從各府富家巨賈那裏籌了點銀子,勉強還能應付一段日子。”
“咦,他們怎麽可能願意當這個出頭鳥?”
“這,嘿嘿。”
“還是下官來說吧,瞧你那扭捏樣子。”楊萬裏冷笑一聲,回道,“章大人先是許以重利,引得少府司和宗正司的人動了貪心,設計讓他們進宮讨了聖旨,鑄了奉天承運的牌子。原本這些人的打算是鑄了牌子就收手,坐等章大人許諾的重利,誰知事到臨頭卻生波瀾,這些個富商巨賈竟然都不認冢宰府的官吏,非得宗正司和少府司出面不可,這下好了,上頭有皇上盯着,下頭有章大人的冢宰府架着,少府司和宗正司是左右爲難,最後逼急了隻有捏着鼻子認栽,自始至終章大人就躲在背後沒露過面,奸猾!”
“那這奉天承運的牌子有什麽用處?”
“用處多多,譬如有機會進去承運宮遊覽一番,有機緣遇見聖上也說不定啊,還能将姓名宗族列入承運宮史記書卷之中,若來卓城,隻要是持此令牌的,官驿都得先旁人而待,日後若有子嗣前來卓城趕考,可先行遠觀殿試之所,或可得朝中德才兼備的學士當面指點,如此種種,好處多不勝數。”
李落愣了愣神,仔細盤算了盤算,喃喃說道:“這都是用銀子就能辦到的事,那這塊牌子也沒什麽用處啊。”
章榮政和楊萬裏齊聲笑了起來,章榮政笑道:“噱頭不小,的确沒什麽用處,反正是少府司和宗正司出的面,日後有人找麻煩也輪不到冢宰府頭上。”
李落苦笑道:“如此一來,章大人豈不是把少府司和宗正司都得罪了。”
“哼,他做初一,那就休怪我做十五,隻占好處,天底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王爺大可寬心,如今少府司和宗正司得了好處,還落了個替皇上分憂的美名,高興着呢,還顧不上和章大人理論,等他們察覺出來,黃花菜都涼了。”
“哈哈,佩服。”
“怕王爺責怪微臣算計同朝諸臣,壞了咱們巡檢司的名聲。”
“名聲有用,但太重羽翼反而壞事,不知道章大人籌集了多少銀子?”
“不多,三千萬兩吧,勉強可以撐過這段日子,等秋收之後再補上剩餘的銀兩,建一座承運宮還好,不至于誤了别的事。”章榮政輕描淡寫,話音剛落,就見李落呆呆出聲,好半天才吐了一口氣,道:“三千萬兩!?章大人,有你是國之大幸。”
章榮政老臉微紅,連聲咳嗽,道:“王爺言重了,微臣萬萬擔當不起。”
“哼,這你就别謙虛了,說到搜刮錢财,東拼西湊,你章大人的手段可是不做第二人想。”楊萬裏冷嘲熱諷,章榮政逆來順受,李落看着好笑,這都結了親家,這兩人見面還是這般不對付。章榮政多半還要看在楊柳煙的面上忍氣吞聲,這也難怪,誰讓章澤柳隻知道花天酒地,沒出息呢。
“承運宮的事隻是小事,其實另外一件事才是大事。”
“什麽事?”
章榮政臉色一變,沉聲說道:“朝中新立了一司衙門,名爲内衛司,由慧王殿下執掌,上應皇權,下監百官,凡有造反弄權之人内衛司有先斬後奏之權,權柄極大,皇上還特地禦賜了龍泉寶劍,就懸挂于内衛司衙門的正堂之上,卓城上下風聲鶴唳,人人自危,生怕觸了内衛司的黴頭。”章榮政說完之後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李落,壓低聲音道,“王爺,你要當心啊。”
李落笑了笑,點了點頭道:“好,我知道了,過幾日我去拜會一下五皇兄,可還有别的事麽?”
章榮政憂心忡忡,見李落似是不願詳談,便也不好多說什麽,不過萬隆帝起意新設内衛司,權責兼顧巡檢司和樞密院兩司之職,卻無朝廷公文分論職責所在,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其中的蹊跷,李落當然不會不明白,今日一言點到即止,其中分寸,自然會有李落拿捏。
三人又聊了半個時辰,李落起身離開巡檢司。就在李落踏出巡檢司大門的那一刻起,卓城裏該知道的,都已經得知了李落平安歸來的消息。
城北,一座嶄新的高牆大院,一應諸物不飾點綴,古樸大氣,透着縷縷肅殺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