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雖是佳品,可惜聽過李落要娶親的傳聞之後,吃在嘴裏也變得味同嚼蠟。草草用了飯,四人起身下樓,李落回頭看了臨窗的楊昭遂一眼,依舊還是那副情難自已,苦不堪言的模樣。
這一桌酒菜房千千還是沒叫掌櫃免了銀子,如今腰纏萬貫,這點碎銀子當然瞧不在眼裏。
“宋公子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宋無缺怔了怔,呆呆的看着盤雁鎮的車水馬龍,此際已是春末夏初,算算時日,距當初離開盟城時已有一年之久了。
“你們說,會不會在别處,也有一位宋家公子在娶親?”宋無缺忽然說道。
“你的意思這件事不是巧合?”
“實在是太巧的,巧的讓人不敢相信,王爺,你會信麽?”
“但是會有什麽人能猜到我們從福州靠岸,又敢斷定我們能在這個時候回來?”房千千一臉的不解,愁眉苦臉的說道。
“不知道,”宋無缺搖了搖頭,朗聲接道,“但至少有一件事我們足以斷言,那就是娶親的絕非是王爺,單憑這一處便足夠了。”
“宋公子的意思是?”
宋無缺看着李落,笑道:“爲今之計,隻有一個法子。”
“什麽辦法?”
“搶親。”李落淡淡應道。房千千一愣,嘿嘿笑了起來,雀躍說道:“我也去,我也要去搶新娘子。”
“那是自然,人多了熱鬧。”宋無缺笑道,“王爺,此間事了,我們再分别也不遲。”
“嗯,還要請宋公子仗義出手相助呐。”
“哈哈,好說,且去瞧瞧這位新郎官當得起王爺的幾分神采。”宋無缺朗笑一聲,四人轉身離去,伏案神傷的楊昭遂似有所感,睜開醉意朦胧的眼睛看了一眼,街上人來人往,卻道是哪人才知道自己的悲苦。
程雨嘉出身不好,但也不能沒了名分,當初被楊昭遂帶入楊府便就沒有名分,隻是楊老爺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生怕再有個什麽幺蛾子。如今程雨嘉出嫁,那位便開了金口,替程雨嘉說了一個出身,成了楊老爺子的義女,而楊昭遂就成了程雨嘉的義兄。
三天後,楊府張燈結彩,府中上下半喜半憂,喜的是自家攀上了這樣一門親戚,别說盤雁鎮,就是整個福州也屈指可數;憂的是醉在後院的少爺,原本郎才女貌的一雙璧人,卻被棒打了鴛鴦,生生拆散了這對有情人,看着楊府少爺這些日子裏醉生夢死,渾渾噩噩的模樣,又怎能不讓人唏噓不已。楊府衆人惋惜感慨之餘自然免不了後怕和僥幸,都說那位殺伐淩厲,倘若知道了程雨嘉和楊昭遂之間的事,發起怒來,說不得楊家也要落個家破人亡的結局。
三天後,送親的人就是如今成了程雨嘉義兄的楊昭遂。大紅的喜字,錦繡耀眼的花轎,鑼鼓喧天,人聲鼎沸,多半個盤雁鎮都熱鬧了起來。楊昭遂呆呆的出了府,呆呆的被人拉扯着穿上了喜慶的衣裳,又呆呆的被人攙扶到了馬上,仿佛一隻提線木偶,眼前的熱鬧似乎是在五行之外,看得見卻聽不着。楊昭遂腦海裏留着的還是程雨嘉身穿鳳冠霞帔的模樣,顔色很鮮豔,紅的像血。
自打那天程雨嘉與那人見過一面之後,楊昭遂就再沒有和程雨嘉說過話,連遠遠看程雨嘉一眼的機會都極少。楊昭遂很想掀開身後花轎的簾子,問一問程雨嘉當年的山盟海誓可還作數麽,還是說她其實也想飛上枝頭,成了那王府内苑裏的妃子。
楊昭遂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花轎,花轎左右伴着兩個持劍的俏麗女子,冷漠,不苟言笑,縱然是大喜的日子也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其中一人察覺到了楊昭遂的目光,冷冷瞥了一眼,楊昭遂身不由己的打了一個寒顫,忙不倏将頭轉了回去,深吸了幾口氣,壓下險些到了嗓子眼的心跳,暗自凄苦不已,就連那人的兩名侍衛都沒有勇氣直視,又怎麽敢站在他的面前,去争一争自己心愛的女子。若是這樣,程雨嘉恐怕會瞧不起自己吧,也好,當一個懦夫的妻子怎比得過尊貴的王妃呢,而且還是他,那位權傾天下的國之重器。
送親的人群便這麽走着,喜氣洋洋,除了雙目無神的楊昭遂和那頂靜寂無聲的花轎。那位身份尊貴,自然沒有登門娶親的道理,雖說這樣送親有些自貶身份,日後程雨嘉過了門說不得讓人輕視,但想着那人的出身來曆,送親也就變得理所當然起來,沒有人會說三道四。
要去的地方在盤雁鎮另一頭,是一座不遜色楊府的大院,本家姓杜,是盤雁鎮的裏正,雖不入皇權之列,但在盤雁鎮的地面上好歹也算個有頭有臉的人物,論家道不遜色楊家多少,至于口碑風評,卻是拍馬也及不上楊家的。
那位迎娶程雨嘉一事已經傳遍了整個桑海,驚動了本地的知府知縣,這都快馬趕來盤雁鎮。杜家近水樓台,也不知怎地得了那位應允,借了杜家别院當成迎娶程家姑娘的新閨,杜家借勢,水漲船高,這些天在盤雁鎮奔走吆喝,怎一個趾高氣昂了得。
杜家當家杜不晦搓着手站在門口墊着腳張望,此刻也是一身新衣,紅光滿面,容光煥發,若不知道的還以爲今個是杜不晦娶妻。送親的鼓樂聲和鞭炮聲老遠就聽見了,隻是怎麽還不見人來,杜不晦有些着急,生怕後院裏的那位爺等得不耐煩了,想到這裏,杜不晦就有些埋怨起老對頭楊奕然來,不過也隻能在心裏嘀咕嘀咕,人家命好,白撿了一個黃花大閨女,搖身一變變成了皇親國戚。